看到這兒,云珠松了一口氣,不是抄家就行。
心頭猜測著今兒這事兒怕是大房鬧出來的。只是大房素日里太平得很,邢夫人雖瞧著與賈赦是感情不如二房,膝下又沒有兒女,雖壓不住賈赦的花花心思,但管著后院還算太平。
正想著,就聽王善保家的在老太太門前跪著,拉著鴛鴦的手哭訴道:“等不得了,好妹妹,你幫幫忙,求你進(jìn)去和老太太說一聲兒,老爺要休了我們太太呀!”
“這話從何說起?”鴛鴦是老太太身前的執(zhí)事大丫鬟,要問些事件緣由也是情理之中,畢竟非年非節(jié)的,來個(gè)人隨隨便便就能見老太太,豈不是顯得她們這些下人無能?
休妻?
云珠簡直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雖然邢夫人偶爾行事是混蛋一些吧,但也相攜這許多年了,除了沒有親子,腦袋也不大好使些,也不如妯娌兒媳婦們能干……但那也不至于一把年紀(jì)了休妻吧。
鴛鴦問起緣由,云珠也不由得豎起耳朵,正聽王善保家的哽咽道:“是,是二奶奶前些日子早產(chǎn),又……二奶奶如今查證起來,非說這孩子是咱們太太指使人下的黑手,這才給害了去,口口聲聲說要去京兆尹分說,老爺聽了,打了咱們太太一巴掌……如今又說要休了太太。鴛鴦妹妹,你幫幫忙,求求你,救救我們太太吧,我家太太冤枉啊!”
“二奶奶可傷著了?”鴛鴦一怔,急忙問。
“沒有。”
“大太太呢?”
“流了好些鼻血,止都止不住哇!”這流血一事,可大可小,更何況若大太太真被休棄,她們這些陪房難道還能落好?二奶奶的胎是落地了才沒的,真要分說,也不見得真能扯到她們太太身上來。
王善保家的痛哭流涕,胡攪蠻纏,毫不松懈。
云珠聽了,自覺引不到怡紅院來,便也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因邢夫人叫賈赦打了,她心頭多少有幾分不舒服,再怎樣,家暴也不行啊。
王熙鳳產(chǎn)子又夭折的事兒,如今口口聲聲說是邢夫人指使的,老太太覺得不大應(yīng)該。
邢夫人膝下無子,在府里做隱形人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雖一直有和王夫人別苗頭的征兆,可她卻實(shí)在是沒有動機(jī)去害鳳姐兒肚子里的孩子。
賈赦早有意為賈璉請封,就等著這孩子落地呢,此時(shí)邢夫人對鳳姐兒下手,那豈不是太糊涂了?
云珠被賈寶玉招上前,茗煙是小廝,不好在女眷云集的內(nèi)院多留,便將點(diǎn)心送到云珠手中,這近距離八卦的機(jī)會來得如此意外,她一屈身,就乖乖在賈寶玉身后站定了。
“總得聽聽鳳哥兒為何要說這事兒是大太太干的,莫不是其中有什么岔子?”云珠亦步亦趨地跟在賈寶玉三步以內(nèi),聽老太太起身,由寶玉和鴛鴦黛玉等人攙扶著去了上房。
此時(shí)院中日頭正盛,王熙鳳滿面森寒,正呈劍拔弩張之勢,死死盯著地面。
邢夫人正哽咽著靠在王善保家的肩膀上,整個(gè)人倉皇無措間,還帶著萎靡。
一旁賈赦一個(gè)人坐著,蒼老的臉上一雙小眼睛追著鴛鴦來回跑,顯然對正在發(fā)生的事不甚在意。
不過賈璉大概是因?yàn)榧缲?fù)著榮國府的差事,并沒有在場,連同王夫人她們也不在,也不知這事兒今天能不能了結(jié)。
見老太太一落坐,賈赦霍然起身,指著邢夫人罵道:“母親,兒子是再忍不得這個(gè)毒婦了!”
無視邢夫人眼中的不可置信,高聲喝道:“先前不顧我的體面來折辱鴛鴦也就罷了,如今,竟然使些歪門邪道來毒害我的親孫,合該將這毒婦送到京兆尹去發(fā)落了才好!”
若是從前賈政在,他那人最是講體面,見此場景,定然要叱責(zé)賈赦這個(gè)做大哥的不恭敬不孝順,然后拉拉雜雜的說出許多圣人語錄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見老來夫妻兩個(gè)一個(gè)恨一個(gè)罵亂成一團(tuán),老太太動了動嘴角,忍著怒氣將王熙鳳招上前來。
“老祖宗。”王熙鳳嗓音沙啞,將神情間的嫌惡掩去,上前幾步站定在賈母身前。
眼見素日明艷大方的鳳哥兒有單薄消瘦之態(tài),老太太心頭火氣下了幾分,拍著王熙鳳的手道:“你沒了孩子,我心頭也難過,自不會怪你。”
喘了兩口氣,又平靜溫和地對王熙鳳說道,“只是世事已如此,你總要說清楚來龍去脈,為什么說是大太太做的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