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將榮國府看成一個公司,現在幾乎就是輸血的分公司已經相繼空殼,總公司雖還在如常經營,可財務上十分不樂觀。
沒看王熙鳳填了半副嫁妝,發現是個無底洞之后,寧肯吃休妻下堂的冷飯,也要抽身離開?
和離的事兒暫時還沒個章程,可這出府獨居的態度,分明就是已經昭告天下,她要與賈府劃清界線的決心。
只是沒回王家住著,而是住在自己的陪嫁莊子上,說明王家不同意她合離,至少現在不同意。
但府上的經濟危機已經來臨,鳳姐兒的前車之鑒叫幾個媳婦心有余悸,紛紛守緊了自己的嫁妝錢袋子,這也是探春順勢提出節流政策的原因之一。
然而這樣墮貴族體面的政策,能全票通過并且順利實施,更能說明賈府如今窮得不行了。
窮得不行了,暗戳戳裁員,好像也合理。
見綺霰不在意這事兒,想來自己魯莽的事兒并未傳出來,心下安定之余,就有功夫關心旁的事了,“此番京中糟亂,寶玉說要跟著璉二爺去瞧二奶奶,咱們可要準備什么?”
“不必準備。”
綺霰見四下無人,又信得過云珠,也不介意將話說得直白,“二奶奶此舉,于王家而言叫不孝,于賈府來說叫忤逆,王家出了二奶奶這樣叛逆的姑娘,必會帶累本家子侄的婚嫁,只怕怨言頗多……外頭又出了亂子,太太定然不會同意寶玉出府。”
王夫人更不會同意賈寶玉去看王熙鳳。
云珠急忙答應,如今外頭用朝臣勾連外臣的借口,在京中大肆搜捕,而東府的珍大爺腦子糊涂,買了幾個流民回家做活,正身陷風口漩渦,叫人惆悵。
這也給云珠提了好大的醒,這艘大船,終于快要走到盡頭。
她心中惶恐又難過,只是想著還不到害怕的時候,很快就調整了自己的心態,恢復了表面的鎮定。
再有忠順王府的八卦傳來時,就是受傷的小少爺不僅沒能養好傷,還差點兒被問詢的兵士捉到詔獄里去,一番折騰之下,高熱將人生生燒成了個傻子。
老皇帝聽了,恍然大悟,卻只是將上門的兵士貶去西山,順手賞下百金,安撫了忠順王府一番。
云珠長舒一口氣哦,傻子好啊,傻子說話沒人信。
“這就沒了?”尤氏上門時,老太太正在針灸,她身后浩浩蕩蕩跟了七八個下人,猶豫了片刻,親手上前為老太太調整憑幾,還不忘埋怨自家老爺被虛晃一番,連個百金的補償也沒有。
她來得早,不多時邢、王二位夫人也帶著各自的女眷過來。
王夫人在老太太面前做出搖搖欲墜的模樣,叫周瑞家的再三服侍之下,才勉強說出天干大旱,莊頭們集體上書請求支援,但她真的沒錢了。
說著,還不忘瞟著賈母房中一溜兒碩大的頂箱柜。
見賈母闔眸不語,王夫人顧不得別的,渾身酸軟難支似的,坐到老太太身邊的椅子上哭訴道,“我就說隔壁珍哥兒怎么突然就叫陛下疑上了。老太太,若真沒個章程,那兵馬司的人怎么會知道東府有流民?甄家那些……只怕陛下也疑心咱們老爺吧!”
王夫人不是什么聰明人,如今卻說出這樣的話,賈母聽了也眼眶一紅,拍著她的手臂,抬眼往屋內幾個新打的頂箱柜上一一挪過。
緩緩說道,“如今政兒不在,你們,得穩得住才行。”
怎么穩得住呢?老爺去海南上任以來,每每家書進府,處了一些家常,說的都是要錢,少則幾百兩,多則數千。
老太太還不許動甄家送來的錢財,這叫她怎么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