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孝看了一眼立在墻角的云珠,想了想她剛才的話,噗嗤一聲,轉而又嚴肅道:“你們在府上伺候,管好自己的嘴!莫要去談論與自己不相干的事。”
他因賬目與賈蕓往來,小紅又滿了十歲,兩家隱約已有定親的想頭,因此面上格外有些光彩,便是罵女兒,眼角眉梢也難免帶著幾分笑意。
又因著小紅的緣故,因此不是特別避諱云珠,直接將自己的來意對兩人說了。
“二奶奶有意獨立大觀園的賬目,雖還沒有出來章程,但往后賞罰往來,必定要看園中主子的意思了,你二人伺候做事,也要更經心。”林之孝將手里的栗子剝了,遞給小紅,又急忙道:“觀云珠行事,我倒是不擔心,倒是你呀!多和人家學一學,你還是姐姐呢,要更穩重才是!”
這樣一番慈父考量,萬千關懷盡在不言中,云珠見了,羨慕有加,再看小紅皺起的臉,不由道:“您真是心疼女兒。”
“我這樣好的孩子,難道不值得心疼不成?”小紅倒是一副很自豪的樣子,便是親爹呵斥她站沒站相,也并不妨礙她半個身子掛在林之孝胳膊上。
唯恐親爹又呵斥自己的玩伴,又道:“您吃月餅的時候可是夸了云珠心靈手巧的!”似想起什么似的,小紅蹦過來摩挲著云珠的手,歡喜道:“不瞞你說,我家有個糕餅鋪子,你那月餅十分新鮮,若是能在京中推出去,定能大賺一筆!”
云珠不敢吭聲,雖意動,卻不曉得小紅是心血來潮還是有意為之。
不過顯然,林之孝對這個提議是感興趣的。
“她頑皮得緊,這方子哪里是說要就要的?別聽她胡咧咧。”又作勢要去擰小紅的耳朵,旁敲側擊道:“在家口無遮攔就算了,出門還這樣胡鬧,你娘知道了,非要打你一頓不可!真要要方子,那也只有坐下來商議價格的,哪里有你這般橫沖直撞的打法?”
期間,還不忘朝云珠歉意的笑笑。
這樣的人,心里時時刻刻都有好幾套方案處事,要方子這事,也不知道合計了多久。云珠嘴角噙著淺淺的笑意,聽著父女兩個一唱一和。
“不過是個糕餅方子,只這方子如今叫我姐夫一家在經營,怕是不能賣。”眼見父女兩個眼光略暗,云珠又輕快道:“但這類的糕餅我倒是還會做幾種,都是京城里沒見過的。”
說著將奶黃流心月餅和提拉米蘇,這樣的近代點心形容給父女倆聽了,甚至自告奮勇的提出要做給他們嘗嘗,絕口不提方子,可處處都透著積極。
林之孝同意了,言說得空了和小紅去家里玩,家中用物齊全,缺什么可以提前和他說,一副對方子十分感興趣且勢在必得的模樣,叫云珠心下惴惴不安。
林大管家離開后,云珠兀自在茶水房中發呆,這么容易就賣出去方子了?她怎么這么沒底呢。
“你是不是缺錢?”小紅走進來,直截了當地問道。
“?”
“你自從元宵后回來,白日里尚好,每每睡前總要數一遍銀子,有天夜里還說夢話,什么一千三百兩。”
云珠訕笑,不知做何表情,只覺得自己的老底被揭個精光,有些羞赧。
小紅道:“我身上沒什么銀錢,每月月錢都是我娘幫我領的,你若是缺錢,我可以從我爹那處幫你。只我爹那人古板,想要和他借錢自是不易,思來想去也就是賣方子可以,還省的欠賬心有不安。”
見云珠神情疑惑,小紅又道:“不瞞你說,去年我家中買了個什么酥心小餅的方子,足花了四百兩,可我吃著還不如你做的月餅呢。”
云珠此人,看著不出挑不拔尖,也不愛爭風吃醋,在絳蕓軒里就是煮茶掃地讀書寫字,眼瞧著是自成一派與旁人大有不同,將來造化如何未可知。長久接觸下來,小紅覺得不僅可以投資,也可以交心。
“你不怪我吧?”小紅緊張地把小心思同云珠說了。
云珠聽完沉吟許久,心道原來不是專程來算計人的。她看著小紅,心下抱歉,剛才甚至有那么一瞬間,她都已經開始怨怪自己看錯了人,小紅這種大管家的女兒,自幼耳濡目染,心機深沉也算不得什么……
如今看來,是自己的心思委實太過于陰暗了。
云珠心中復雜與自責交織,片刻后拍著小紅的手,目光溫煦而感激地說,“謝謝你,我還有幾個方子,你家的糕餅鋪子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