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如此,遇上荒年,還是要賣兒鬻女才過得下去。
因此,皇宮里有什么變化,對農人來說沒有意義,畢竟眼下最深的水井里水位線都在低位,多少人翻山越嶺耗費半日,只為背回去一桶日常飲用水。
而護城河裸露的河床上,能看見死亡的螺螄河蚌尸體,人靠得近了,便是一陣腥臭撲鼻。趙陸不止一次地感嘆,幸虧沒有把房子租在河邊,否則這日子可怎么過。
鬼刀對趙陸那個碩大的鐵皮機器表現得熱切,跟在她身后一起出去時,即便對莊頭陰著臉,也難掩積極。
“最近水不夠用,便沒做粉條,這粉面不如麥子筋道,做面做餅都差點兒意思。”倒不是不能吃,只是實在膩味,鬼刀見趙陸點名要了一袋面粉,忙不迭小聲分辨。
大熱天的,趙陸只說了一句安心,山人自有妙計。
水酒是趙陸自己釀的,其實就是放得時間長一些的米酒,蓬花這人手緊,每頓做飯都將將巴巴,如此攢下不少米糧。
奈何陳米賣不上幾個錢,通通都化作了這么一壇子渾酒。
涼水調和過的紅薯粉,按照三不沾的做法,不斷地在鍋中加油,少量多次的加油,煎熟成一張張二指厚的餅子,快刀切成菱形塊兒,再起鍋燒油,爆香的蒜苗蔥段紅辣椒直沖天靈蓋,直將紅薯粉餅子做出了肉的口感。
飯菜上桌,蓬花坐在趙陸身邊,忙不迭先將趙陸的碗斟滿了酒,眼見著酒壇子出去一圈再回來,里頭就只剩下了一個底兒,蓬花頓時有些氣悶。
這都是嘴里省下來的啊,如今都便宜外人了。
見她心疼,趙陸笑道:“釀酒確實浪費些,下回你多吃點兒飯,莫把米面剩下,我便不釀了。”
新糧的價格買回來,等放陳了再拿去賣,那是缺心眼兒才干得出來的事。說著,便隨便客氣了幾句場面話,仰頭干了半碗水酒。
酒氣發散,周身的熱浪頓時消散大半,別說鬼刀他們大男人,就是趙陸自己,也覺五臟六腑神清氣爽!她啪地將酒碗撂在桌上,贊了一聲,就喊:“開動!”
莊頭哈哈大笑,“剛才大家還賭你吃不吃酒,好!爽快!”
五六斤酒水,三十來口子人,不過是一人一口,但大家聚在一起,一頓飯吃下來竟有熱淚盈眶之感。
酒桌文化剛要泛濫,看著第三個說吉祥話的工人上前,趙陸周身不自在,便喊:“今兒粗茶淡飯,也沒什么可添的,若是吃好了,我便請大家看個熱鬧。”
鬼刀笑道:“怎么吃不好,今年肚子里的油水加起來都沒今日多!”
“還得是少東家這一手灶上手藝,真真,野菜都吃出神仙味兒,我看這菜,往后就叫賽神仙!”
因為沒有油水啊,沒有油水哪里能有好吃的菜?趙陸心道,沒有油水,拉出來的便便都沒有肥力,還說什么其它。
面對一波一波的馬屁,她有些飄飄然,一時間真有種自己就是女主的錯覺。
見她腳步虛浮,蓬花自然上前將人架起,粗糲的手掌跟地上的沙石差不多,冬日里留下的皸裂沒有好利索,將趙陸胳了一身機靈。
而后自然抬手在額上拍了一下,叱自己胡思亂想什么呢,若她是女主,元春寶釵那種身居高位的大家小姐叫什么?更何況,摸爬滾打七八年,可是半點氣運加身的痕跡也沒有!
盯著桌上吃得锃光瓦亮的大碗,不由得惡狠狠地想:過兩年太醫院若是不給自己編制,就想辦法再買幾畝地,在鄉下做個小地主!
編制這種東西,若是從來沒有去爭取過,那沒有也就沒有了。但趙陸現在的情況是,肉從眼前過,香味鼻尖留,不心動實在是太難了!
大小是個吏,信息閉塞的古代,再小的官吏也意味著信息渠道多樣,人等政策不容易,政策改變生活卻是好處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