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夫說什么時候來?”晴雯面色泛白,在插滿各色彩旗的牌坊柱子下站著,有些擔憂。
“約定的就是這個時辰,應該快了。”
正說著,一隊披甲戴胄的士兵從街前穿過,還押解著一批衣衫襤褸的流民,將眾人嚇得面色雪白。
無它,見著身形潦草的人就會兇神惡煞的上去問哪里來的,三句話答不上來就當做流民處置,當場扣走。
這可不是城防營的裝束。
“沒……沒事兒吧?”芳官的聲音細微又惶恐,腮幫子緊得牙齒咯咯作響。
她們幾個人里,晴雯是大孩子,云珠是貨真但價不實的大孩子,雖沒經什么事,但思維上總是成熟一些,總不至于一點風吹草動就嚇得瑟瑟發抖。
不過,見三個官這般模樣,猜也知道,是她們先頭在太妃身邊時,‘恰巧’見過這些波折的。
太妃過世,若不是賈府買走這批小戲子,她們還不曉得要被賣到何處去呢。如今乍見甲胄孔武,只怕又勾起了心底最悲傷的回憶吧。
云珠捉著三個官的手,安撫道,“沒事,府上的馬車很快就到,你們站到柱子后面來,沒關系,別怕。”
“我過去看看!”云珠將裙角內側綁在腿上,依稀有褲子的模樣,行走間就不再裙裾翻飛,倒是多了幾分平日里沒有的干練利落。
芳官見她系裙角,不由得急急忙忙問道,“你要去哪兒?”
“馬車到現在還沒來,又有士兵巡防,我去前頭看看情況,實在不行,咱們走也要走回府去。”見三個官小臉煞白,關切的神色做不得假,云珠不由得伸手摸了摸最矮的藕官的臉。
轉身時眼底帶著幾分堅韌,“天黑之后不許在街面游蕩,難道咱們要回去睡那連個被褥都沒有的土炕?我人小,我走前頭,晴雯姐姐,你帶著她們走后頭,咱們沿著大路往回走,看能不能碰上車夫。”
晴雯急忙答應,正想著說自己走前頭也行,卻見云珠已經匆匆而去。
她步履飛快,卻沒有慌不擇路,背對著牌坊,離弦箭似的朝長街而去。
“準備好,等她的信兒,把鞋襪整理好了,咱們也快些。”云珠那沉穩勁兒叫幾人放松下來,仿佛只當是馬車壞在外頭,需要她們走回去罷了。
街市上人流亂竄,收攤的,奔跑的也不老少,本就不是橫平豎直的街道,視野變得更短,她站在臺階上舉目望去,雞飛狗跳的叫人心頭不安。
卻還是朝對面的四人招招手。
幾人面色蒼白,卻沒有了方才的慌亂,在人群之中左沖右突,直到與云珠站在一個臺階上,這才松了口氣,晴雯上前說道,“要是不行,就去我鋪子里將就一晚,明兒回去將事情說清楚了,綺霰也不會怪你們的。”
云珠搖搖頭,手指朝天點了點,緩緩地說道,“瞧著事情沒那么簡單,只怕與……有關。”
太上皇與今上博弈,打得再火熱又能怎樣?太子傷了顏面,眼瞧著繼位無望,那位置,不知道多少人暗中試探著。
如今若真是借著流民生事,她們在外頭才危險呢。
幾人一頭的汗,晴雯聽了,卻突然福至心靈道,“今兒我出門時,聽說太太們要去赴皇后娘娘的千秋宴,會不會……?”
姐姐,您可真是天馬行空思維奔逸,比我還敢想!
云珠從裙擺邊上撕下來一道布條,在藕官和棋官手上捆了連上,又把布頭放在芳官手里,忙道,“不許走散,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渾水摸魚,都當心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