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蔣玉菡拉拉雜雜的不肯說正事,便作勢起身,“那我就先告辭?”
蔣玉菡眼眶一垂,很自然的在云珠對面坐下了,瞧著是將要梨花帶雨的樣子,“我們這些出身卑劣的下人,叫人遠遠看著就跟那蒼蠅似的,姑娘嫌棄,我自走了。只有句話想告訴姑娘,那些瞧著體面的小爺,干的活計卻不見得比咱們高貴多少,還慣來愛使陰招,姑娘定要小心防范。”
一搓胳膊,云珠仿佛看見滿地的雞皮疙瘩。
聽了蔣玉菡好一番辯白,便知道這人是塊狗皮膏藥,想著不將他揭個干凈,保不齊下回他還攔。
干脆順著蔣玉菡的話,饒有興致道,“干的都是一樣的活計?這話我倒聽不明白了,我們這樣的粗人,有什么可叫人算計的?”
凡事最忌諱交淺言深,蔣玉菡順桿往上爬的樣子,叫云珠不得不信,他可能是帶著任務來的。
“姑娘是金身不自知。”蔣玉菡將折扇抽出來,又略略側臉,朝窗外看出去。
云珠看不出他的門道,只覺得他做這個樣子時,比方才更加好看幾分,心嘆不愧是混古代娛樂圈的角兒,時時刻刻都很注意自己的賣相啊。
他將折扇抵在胸前,身子略略往云珠面前靠,黃鶯似的一把好嗓子壓低了,“你說這人一生求什么呢?功名利祿來去無時,唯一知心人才是真,姑娘想要脫籍,偏偏我有法子……”
聲音越來越低,帶著蠱惑的味道,將關子賣得恰到好處,又做出四下打量的樣子,好像真是明兒就能將云珠變成自由人一樣。
“什么法子?”云珠生了興趣,做出入迷的模樣,眼珠子直粘著男人。
忠順王府厲害啊,不聲不響的就將棋子都插進了賈府。
這事兒,云珠只是寫字時在紙上畫過方案,事后更是隨手將紙張燒掉了的,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蔣玉菡卻沒回答,而是提起折扇抽了兩下自己的嘴巴,謙虛道,“瞧這張嘴,見了姑娘心生歡喜,還請姑娘莫怪,莫怪。”
又將小二送上來的蛋糕往云珠身前一推,“姑娘生得秀美可愛,往后不知道有什么好前程呢,是我昏聵失言了,失言了。”
原來不是臥底,而是無差別試探。
看著巴掌大的蛋糕上,是一對蘿卜雕就的龍鳳呈祥,沒想到鳳姐兒一點兒沒藏私,居然將方子賣出來,“這個東西多少錢?”
茶喝了,點心也到了。
蔣玉菡挖了一口自己面前的蛋糕,眉眼彎彎道,“倒是不貴,不足一兩銀子罷。”
見云珠目瞪口呆,蔣玉菡放下勺子,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樣湊到云珠身旁道,“我不過一載萬二八千兩的收成,若是姑娘愿意,便是日日吃它,也使得。”
云珠張張嘴,驚訝地望向蔣玉菡,“當真?”
一兩銀子,王熙鳳可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奸商啊,太不要臉了!
“自然是真的,只這家酒樓技術不夠,龍鳳呈祥的好意頭,放在這么點兒的蛋糕上,很是沒必要。”蔣玉菡感慨道,“那有獅樓才厲害呢,可以做臉盆那樣大的糕點,再輔以精雕細琢的刀工,連圣上都夸匠心獨具。”
哦,原來半自動打蛋器還做了獨家授權,只賣給了有獅樓?
見蔣玉菡三句話不離錢,云珠心中突然很好奇,他也這么試探過襲人嗎。
王府戲子和候府丫鬟,總不能是天降的姻緣突然就要結親?
見云珠眼神迷離,蔣玉菡又道,“我不是在姑娘面前托大,出入公侯之家,不過是為了討個生計,換幾個錢叫將來老有所依,萬不敢因為見了那些貴人做派,自己也迷了心了……還是那等安穩富貴的小日子,才最叫人心滿意足。”
甭管真心還是假意,這幾句話倒是說在了云珠的心坎上,她露出了坐下以來第一個真誠的笑意。
“祝你早日實現。”
云珠不得不佩服專業人士的手段,既懂揣測人心,又會循循善誘。若自己真是個十歲小孩兒,保準能被這位騙得一愣一愣的。
忠順王府派蔣玉菡來勾搭寶玉不成,又瞧上了他身邊的丫鬟,這位‘幕后推手’恐怕花費了不少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