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姑娘,又叫元春驚喜交加,但理智仍在,嘴上先是啐了她一口沒規(guī)矩,隨后也低聲問道:“當真?”
抱琴捂著嘴點點頭,笑容漸漸收斂,不敢再高聲置喙。這宮中喜怒哀樂都是陛下的,旁人進了宮闈便沒有什么父母兄弟,一輩子就只能做個有耳朵的啞巴,皇后娘娘管這叫‘祖宗家法’。
誰的祖誰的宗呢?元春胡亂地想著。
……
黛玉獨自在梨香院同碧紗櫥之間往來,里里外外的吃了三個月的素,才算略略放下對父母的思念了。如今也是因著元妃娘娘的賞賜,方肯每日里同寶玉玩鬧一會兒。
于是兩邊往來又熱切起來,而絳蕓軒中的氣氛比起往日又歡快不少,尤其是在寶玉開私庫分發(fā)了賞錢之后。
賈府一向是注重體面的,此番賞錢,無非是襲人又吹了枕頭風,眼見著姑娘太太們都有宮中的賞,甚至林姑娘和寶二爺?shù)馁p賜,明眼人見了都知道那是……
賈寶玉很是心細,只怕是為了名正言順的袒護襲人,故而絳蕓軒上下都大加封賞。
云珠捏著手里的二兩銀子,想著賈寶玉從小錦衣玉食堆兒里長起來的,不知道銀錢得來不易。
如今只是因為襲人一個不高興,便一拍腦袋大大咧咧的拿了進百兩銀子出來,額外又添了許多錦緞布匹的,幾個大丫鬟都滿面欣喜,一來東西值錢,二來侍奉的主子親口封賞,是府中下人間的頭等體面事。
只是晴雯氣鼓鼓的,明顯心有不甘:“呸!她不就是瞧著林姑娘得了成雙成對好意頭的賞賜,心中發(fā)酸罷了。什么破光,我還不稀得沾!”
說著將半匹藕荷色的云錦當眾扔到云珠懷里,嘴上罵罵咧咧的,只說送你了,不要再讓這晦氣玩意兒出現(xiàn)在她眼前,然后氣咻咻的回了房去。
云珠同眾丫鬟大眼瞪小眼,銀子雖是人人有份,可這上好的錦緞只有三兩匹,一通分下來也只是幾個大丫頭有份罷了。眼下云珠一個三等女使,就獨自得了半匹,雖是旁人扔給她的,卻也是實實在在的好處不是?
只是眼下大丫頭們尚在場,眾人也只敢默默紅眼睛了。
襲人拈林姑娘的酸,卻又不敢去別主子的苗頭,只得哄了寶玉在絳蕓軒中封賞,叫大家都知道今兒這頓賞賜是沾了她花襲人的光,也好為自己貼些臉面。只是難為賈寶玉了,做主子做到這種細致地步,讓人簡直無話可說。
當日云珠便與綺霰將緞子比劃著做起了褻褲、小衣等物,這等柔軟舒適又十分上檔次的面料,云珠這樣的丫鬟是斷不能穿上身招搖過市的。
君不見,連鴛鴦那樣的有頭有臉的大丫鬟也只是逢年過節(jié)才穿這樣的金貴面料,她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丫頭,難道要上趕著去滿府上眼藥不成?
綺霰坐在一旁幫忙扯著邊角,嘴里笑道:“二爺實在是個妙人,平日里一副甩手掌柜樣,竟是知道一碗水端平的,只不知道林姑娘心中作何感想了。”
云珠搖搖頭大笑,心中暗嘆,好你個濃眉大眼的綺霰,如今也知道打趣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