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夫人低埋著頭,嘴角泛起苦笑,“劉姨,我這一生可笑至極,想護的人護不住,連女兒也快護不住了,我費盡心機從永臨城逃出來,我的女兒又要回到那個虎狼窩,我這一生又在做什么?”
劉媽媽將南夫人抱住,像兒時一樣哄她,“姑娘,小梔有她的命,我們有我們的命,姑娘是信佛的,就當知道命由天定,只怪我們不是下棋的,也只怪下棋之人心太狠?!?/p>
“怪我,若我不曾來到安州,若我當時硬氣些,若我離了大義,是否一切都不同了?”
若一切回到當時,又能如何呢?
南夫人如同孩童般無助,她能如何?眼前是懸崖,背后是洪水,只有腳下的方寸土地駐足,洪水快要淹沒這方寸土地,已是絕境了!
“劉姨,宛童回來了?!?/p>
南夫人抬頭注視著佛像,極力讓自己從絕望中抽脫出來,手中再次掰動念珠,身子跪正了才顯得虔誠。
劉媽媽也跟著跪正,“是啊,林大人昨夜還救了她,姑娘放心,她沒事,眼下應當去了林大人的酒席,她想必是知曉了,姑娘,要告訴她嗎?”
“不必了,讓她自己查吧,永臨城不是個好地方,她能不回去便不回了。”
南夫人重新點上香,對著佛像拜了再拜,那個地方當真能不回去嗎?
劉媽媽知曉她的擔憂,暗自嘆了口氣,說道:“姑娘放心,只要我活著一日,便不會讓她出事!”
絕境之中,誰又能自保呢?
只怪那下棋之人不曾留有余地。
“姑娘,林大人又命人下拜帖了,今日見還是不見?”
提起林闕,昨日推脫禮佛,沒有見上一面,今日這拜帖下在貴云樓,怕是不好推脫。
南夫人閉眼,誦念佛經之前說道:“任他們鬧去罷?!?/p>
而此時貴云樓上,林闕坐于主位,張貴坐在一側,林闕悠閑舉著酒杯,張貴盯著樓下,坐立難安。
梨香園前夜被燒,昨日他不宴請,偏偏挑這個時候,中元節請客,這寓意便不懷好意。
此刻,張貴帶來的守衛都在樓下,被林闕的手下攔著,若是貿然闖上來便傷了和氣,還未回京便鬧得不快,錦衣衛都在林闕手下,萬一氣血上涌,失了手,張貴這些守衛可攔不住。
二人之間沉默良久,林闕說道:“聽聞張公公下榻之處走了水,林某早該探望的,只是手頭有些公事耽擱了,今日特地擺了這酒席給公公壓壓驚,公公莫要駁了林某這份心意?!?/p>
張貴笑得些許難看,這滿桌子的菜,香臭混雜在一塊,他能勉強擠出笑已經是難得了。
“有勞林大人惦記?!?/p>
林闕笑道:“這桌菜是林某特意吩咐廚子做的,安州特產,這叫活色生香,這鱖魚聞著臭,吃著香,這豆腐聞著香,吃著可臭了,至于這花,聞著臭,吃著就更臭了,公公來了這些日,也不知吃不吃得慣這安州菜?”
抬手去拿酒壺,正欲給張貴倒上一杯酒,張貴身子瞬間緊繃,又緊盯著他的手,生怕他打翻酒杯,樓下頃刻之間亂作一團。
張貴自知不是林闕的對手,樓下一亂,自己也活不了。
他這般動作落在林闕眼中顯得可笑,林闕依舊給他倒上一杯酒,放下酒壺時才忍不住發笑:“公公是個體面人,想來吃不慣這安州菜?!?/p>
安州有這么多可口佳肴,偏生調這一桌香的臭的,張貴哪還有心情吃,這不是惡心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