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和七年,不過十月永臨城便下起了初雪,這場雪比往年來得要早,也比往年要冷許多。
永臨城南侍郎府上早早掛起了燈籠,明日便是南侍郎家老夫人壽宴,還未到戌時,府上便沒人忙碌,若非門前的燈籠,整個宅邸都顯得冷清。
而此時東南角的青蕪苑相比之下熱鬧許多,南家嫡女南梔的閨房之內(nèi),趙宛童將蓮子羹打翻在地,捂著肚子與門口的周姨娘對峙。
“姨娘,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要害我?”
“無冤無仇?趙宛童,你頂替南家嫡女的身份回到南家,當(dāng)真以為無人察覺?”
趙宛童頂替了南梔的身份在南家生活了三年,沒有一日不提心吊膽,擔(dān)心自己罪臣之女的身份被公之于眾,此刻由周姨娘口中說出,反倒輕松許多,只是沒想到一向溫柔的周姨娘會是刺向自己的刀。
“你早知道?”
周姨娘臉上的笑讓趙宛童明白,她一早便知曉自己的身份,卻依舊扮演了三年的好母親,為的就是在她毫無防備時,給她致命一擊。
周姨娘用衣袖遮擋著嘴,輕笑兩聲,“只能怪你過分天真,永臨城之中怎會有人對你掏心掏肺,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p>
各取所需
趙宛童自嘲一笑,是自己天真了,好一個各取所需,三年來竟將她當(dāng)做母親對待,這永臨城里何需真心?
周姨娘用手帕包著撿起地上湯碗,為了這一碗蓮子羹,她可熬了大半晌,可惜趙宛童只喝了一口,她看了眼門外,走進(jìn)些對趙宛童說道:“這永臨城想要你命的人多著呢,誰讓你便生得罪的是他呢?永臨城是個吃人的地兒,人吃人,只有權(quán)能在這座城里站住腳,你呢?zé)o權(quán)無勢,卻想借著沈家上達(dá)天聽。”
周姨娘看穿她的用意,不過是想借著沈家戶部尚書的身份,替趙家鳴冤嗎?
可她終究太天真,將希望寄與沈家,卻不知道自己惹上多大的麻煩,那沈家才不會讓麻煩進(jìn)門。
“永臨城誰都看得出沈家就是洪水猛獸,表面光鮮罷了,便生你急著嫁進(jìn)去,若你聽話,兩年前嫁給林闕,便不會有這些麻煩,白費了老爺?shù)男囊??!?/p>
兩年前錦衣衛(wèi)指揮使林闕前來提親,南侍郎斟酌之下也認(rèn)為這門親事再好不過,偏偏趙宛童不答應(yīng),一門心思要嫁給沈家公子,不為別的,只為沈家有望出一位首輔,屆時趙宛童便是首輔夫人,趙家的冤情會有沉冤昭雪的一日。
如今趙宛童看清了,要是選擇林闕,或許便不會走到今日了。
周姨娘將匕首扔在她面前,讓她自戕,“今日你出不了南家大門,自我了斷吧!”
趙宛童捂著肚子,忍住腹部的陣痛,撿起匕首問道:“明日便是祖母壽辰,為何會是今日?”
“沒辦法,他們要你死,你不死,死的便是周家和南家,用你一命換兩家安好,再沒有這么劃算的交易了。”
有人拿兩家的命威脅?
壽辰前夕,不惜血染后宅,這些時日,趙宛童竟毫無察覺,這背后之人究竟是誰?
不管是誰,她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想讓她自戕,絕無可能!
她扶著門框,跌跌撞撞沖出門去,門外的景象讓她腳下一頓,南侍郎和另一個男人站在院中,而那個男人趙宛童再熟悉不過,在滅門中死去的父親趙正此刻正站在臺階底下看著她。
“爹?”
趙正沉默地注視著她,趙宛童從那冷漠疏離的眼神中看到了可笑。
周姨娘走到她身后,低聲說道:“趙大人沒死,你似乎很失望,不妨再告訴你,從頭到尾死的,只有你母親,你姐姐墨語被他送給了張貴,永臨城沒一個好東西,下輩子投胎別再來永臨城,走錯一步便會粉身碎骨,眼睛擦亮些,莫要到死一場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