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上的面具終是沉了下去,托著的佛陀被火焰燒盡,水面上無一幸免。
趙宛童震驚,難以置信站起來,盯著南梔那雙眼睛看了許久,無法從這句話中緩過來。
相比之下,南梔平靜許多,“從小我便知道我活不長久,祖父的藥吃再多也沒用?!?/p>
“是肺癆?”
前世南梔便是肺癆病死的,不過昨日見她連個風寒都沒有,怎么就活不長了?
南梔搖頭,卻不稍作解釋,“我羨慕你能闖京城做生意,你捎回來那些東西真的好看,京城十三絕,我真想去看看,以后怕是只有你替我去看看了。”
“你想看,我們現在就去京城!”
南梔只是搖頭,起身看著月光在水面的波紋,蕩漾之間像極了京城酒樓之上的珠簾,那些殘骸在珠簾之間起舞,恍若舞姬身姿輕盈,耳邊風聲微起,是樂師的長笛,笙簫起,編鐘和,古琴作伴,悠揚激蕩。
“這段時日你在莊上住著,我死之日,玉柯會給你傳信,十三絕,你代我去看吧?!?/p>
“南梔!”
趙宛童不知為何會這樣,這些年究竟發生了什么?
南梔替她擦去淚痕,終于臉上的偽裝拿去,久違的眼淚掉下,怎么也止不住。
“我也想同你做一輩子的朋友,可是京城有人布了一場殘酷的棋局,作為棋子,我們沒有活路,你若是想我,便寫信燒給我,我想你了便托夢給你?!?/p>
“可是為何死的是你?”
南梔不過才十四歲,還未及笄,還未來得及看一眼京城,還未來得及看這大好河山,為何死的會是她?
“因為我是首輔的外孫女,新政推行十年,有多少人虎視眈眈,”南梔擦干眼淚接受自己的命運,“你也別想著為我續命,自我出生之日起,命便定了?!?/p>
南梔認命,趙宛童不認,為何作為首輔的外孫女就應該去死?
既然上天給了她重活一世的機會,她要讓南梔活著!
“這是什么命?我只知道你被擱置在安州十幾年,你的外祖父、父親兄長沒有一個人來看過你,憑什么你就要承擔這個命?既然你認為我是你的退路,那一切交給我,京城那幫人我會一一清理了,不留活路,那我便闖出一條血路!”
趙宛童握緊雙拳,微弱的火光在她眼里燃起烈焰。
這盤棋不過是京城那些位高權重的家伙權力角逐的游戲,卻白白要連累這么多無辜的人,重活一世,她要推翻這盤棋,換個活法!
南梔投來艷羨的目光,艷羨之后是悲涼,她咽下喉嚨的梗塞,說道:“等你明白你就該知道這棋局該如何下,去京城換個活法,就當替我活下去!”
她長舒了口氣,或許是因為今夜的暢聊,或許是因為河中的殘骸,今夜她脫下了面具,不會再戴上了。
最后看了一眼河面的波光,轉身風吹得淚痕有些清涼,踏著月光,她走上了回家的路,這一路走得輕松,可是步伐緩慢沉重。
趙宛童看著她的背影,鼻頭酸澀,冷冽的風吹過,她再也忍不住跪在地上失聲痛哭,她分明已經抓住南梔了,為何還是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