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事吧?”
林闕關(guān)切詢問南梔,南梔搖頭,進來之前南梔抓了一把茶葉,每到岔口丟下一兩顆,沒想到林闕這么快便順著茶葉找過來。
林闕站在南梔身前,高大的身影將南梔遮擋住,面對著靜一法師道:“法師,不管你要做什么,該收手了。”
他沒刀劍相向,考慮到靜一法師德高望重,林闕也沒讓紀云進來,若靜一法師所做的一切暴露在眾人面前,混亂的就不只是京城那么簡單。
靜一法師說道:“貧僧說了是來懺悔的,貧僧手無縛雞之力,林大人不必擔心,既然大人來了,且讓貧僧懺悔完一生的罪過吧。”
火把在幾人之間閃爍著,將幾人的身影拉長在四周墻壁上,一時誰也沒有說話,靜靜聆聽靜一法師的懺悔。
在火焰的噼啪聲中,靜一法師開口:“貧僧與你們的父母是年少相識,論輩分,你們應(yīng)當喚我一聲九叔,你們的父母年輕時四處游歷,若非朝堂那些事”
靜一面容慈祥,看著三人的目光帶著長輩對晚輩的希冀,年少時的記憶距離他太過遙遠,他想了很久,那些記憶如同山洪傾瀉般涌出來,原本熟悉的人一個接著一個走來又遠去,身影已經(jīng)模糊不清了,記憶里那些人遠去,眼前也模糊起來。
他坐下,佛前參禪打坐十幾年,直起的腰桿頹唐下去,他開口,聲音夾雜著無奈,“貧僧本是向佛祖懺悔,幾位施主靜聽一言吧。貧僧要懺悔的第一件事是妄心,遁入空門,心存所念,有愧佛祖;第二件事是殺心,十幾年佛門清凈被貧僧一念所毀,此乃貧僧一人之過。”
他說著,將頭埋下去,蒼老的身影似乎隨時都可能終了此生。
林闕問道:“所以法師為何要殺無辜的人?城南兩家是佛門信眾,城東城西皆是趕考的儒生,還有一位是大義的官員,法師以一己之私殺了他們,世人稱你活佛,你可配得?”
他身子頓了頓,“故而貧僧以命贖罪,大善與大惡之間不過一念之差,一念可成佛,一念可墮入無間地獄。”
南梔見他懺悔的模樣,聽他說起這些錯處,加上林闕方才所言,她也能猜出靜一在這其中犯下怎樣不可饒恕的罪孽。
“人生于天地之間,難以評說善惡之分,善惡從不由一人評說,法師是大善還是大惡,也不由法師一人之口,您究竟為何要殺了那些無辜之人,您自己知道,一個善人一生救苦救難,要將刀尖對著苦難的世人,絕非一朝一夕一念所能做到。”
靜一回眸看向南梔,望著她那雙眼睛無奈搖頭,究竟為何,他不能說,也一輩子無法宣之于口,這是他的罪過。
他不答,林闕只能說出自己的推測:“法師德高望重,之所以謀劃這些是為復(fù)仇吧?您的父母親族被抄斬流放,您想報復(fù)圣上,讓天下人痛斥圣上德行不厚,逼得一代活佛沾染殺戮,您認為這樣便可動搖大義根基了嗎?”
身為錦衣衛(wèi)的那一刻,京城所有能叫得出的名號的人,林闕便了解過他們,只是那時沒有料想到靜一會策劃這起驚動整個京城的貓鬼案,誰又能知道這個人人稱頌的法師會與貓鬼為伍?
“動搖?貧僧從未如此想過。”
靜一起身,面前的香斷開,就連佛祖也無法直視他近日的暴行,他道:“這件事的始末便如施主所見,有些事不能宣之于口,恐污了尊耳,貧僧會謝罪懺悔,三位施主請自便。”
他回頭最后看了一眼南梔,“你很像你母親。”
他的眼神讓南梔疑惑,仿佛透著自己在看著另一個人,無奈之中又夾雜著深情。
何處來的深情?
南梔趕緊把這個想法拋開,剛從這想法中抽脫出來,身邊玉柯已經(jīng)沖出去,速度之快,只見殘影掠過,似乎聽見玉柯喊叫了一聲,接著伴隨著一陣短暫的轟隆聲,佛像后石門落下,靜一不見蹤影,整個房間就只剩下她與林闕二人。
石門外,玉柯拔出腰間軟劍,直指靜一,“不管你要做什么,放他們出來!”
靜一不慌不忙,將袖中的玉佩拿出來,梳理好穗子,將玉墜交還給玉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