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人沒等到林闕的回答,卻看見火光照耀之下,那墻上拉長了一個影子緩緩靠近,來人披著斗篷,面容隱藏在陰影之中,等來人靠近,犯人看清了是個老嫗,只是這人他認得,是南家的婆子。
老嫗朝林闕欠了欠身,說道:“有勞大人惦記我家姑娘,老婆子替我家姑娘謝過林大人。”
林闕起身,頗為有禮地朝她拱手,“劉媽媽,此事你也見到了,不只是趙宛童,今夜南梔遇襲,趙姨想要獨善其身不可能了,無論是京城還是慶州,以后的麻煩少不了,若她想要保全女兒,保全南家,我可助她一臂之力。”
劉媽媽點頭,不做回應,看向邢架上的犯人,那眼神似乎要將他看穿。
眼下已經(jīng)明了,南家和林闕聯(lián)手引出他,又將合謀向京城宣戰(zhàn),犯人哪里還沉得住氣,怒氣上涌質(zhì)問林闕:“你算計我?我若不接這差事,如何向京城交代?如何找趙簡之報仇?如何為慶州亡魂報仇?”
“住口!”
喝止他的不是林闕,而是眼前的老嫗,劉媽媽面色嚴肅,一字一句擲地有聲:“你最不該說這話,何來算計?何來報仇?你不做軍戶,甘為白身,說什么報仇?世間路千萬條,光明之道何止百萬?你棄明為暗為一罪,且不論你居心如何,蛇鼠之道,虛與委蛇是你自己選的,怨不得旁人。”
劉媽媽的話扎在他胸口,讓他這十三年淪為笑談。
接著劉媽媽繼續(xù)道:“你以下犯上,質(zhì)問少主人便是第二罪,林大人是你曾經(jīng)的主子,就算慶州軍沒了,他也依舊是你主子,他抓了你,沒有將你亂棍打死已經(jīng)算是念及舊情了,你不感恩,反倒以你這十三年要挾,舒坦日子過久了,忘了京中規(guī)矩了?”
犯人惱怒,連這么個老嫗都能隨便指責他,而林闕安然站著,何其縱容?
越想越不甘,若非被鐵鏈鎖住,他一定一拳將這老嫗打死!
“老子當年也是軍中拼殺過來的,你算是什么東西?”
“啪---”
清脆的耳光響徹整個牢房,不僅犯人懵了,連林闕也稍有震驚。
劉媽媽擦了擦手,雖是仰視,那眼睛卻是絕對的威懾,“我家姑娘與林大人的母親是故交,今日我便是代我家姑娘作為林大人的長輩來的,你出言無狀,我自當教訓。”
提到林闕的母親,犯人這才咽下這口氣,心中的悔恨讓他愧對林家。
劉媽媽見他不頂嘴,繼續(xù)說道:“你第三罪便是自以為是,你自以為你這十三年過得苦,難道林大人過得舒心嗎?”
此話一出,犯人低下頭,林闕眼中也閃過一絲淚光,不過轉(zhuǎn)眼恢復如初。
誰也不想提起這十三年,十年軍旅,三年錦衣衛(wèi),十七歲少年將軍軍功累累,誰也不曾想到少年將軍成了錦衣衛(wèi),文官罵他走狗,武將痛斥他前途盡毀。
旁人怎么看,林闕不在乎,他只想要一個真相,遭人唾棄只當家常便飯。
刑房之內(nèi)只有篝火燃燒的滋滋聲,劉媽媽出聲打破僵局:“林大人,您別記恨我家姑娘,她已十多年不曾回京了,托我老婆子來就是告訴大人,你們想做的事就去做,不必顧及些什么,少姑娘是要回京的,勞煩大人在京城多照顧些。”
林闕點頭,“自然。”
見劉媽媽要走,林闕稍加思量,還是說道:“破釜沉舟不是好辦法,若趙姨信我,京城便交給我。”
劉媽媽笑了笑,沒有說話,朝他行禮走出了刑房。
破釜沉舟雖不是最好的方法,可有時又是不得不為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