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吞噬了凌。
垃圾山內部的空間比他想象的要大,結構也更復雜。巨大的金屬構件相互支撐、擠壓,形成了一條條狹窄扭曲的通道。只有零星的光線從頭頂的縫隙透下來,在布滿灰塵和油污的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光點。
他扶著冰冷粗糙的金屬壁,慢慢向前移動。那種微弱的吸引感還在,像一個遙遠的信號,指引著他深入。但與此同時,他的身體狀態正在急劇變差。
后腦的傷口持續作痛,與拾荒者搏斗留下的淤傷也開始發出沉悶的抗議。更糟糕的是,他感到一陣陣惡心,頭暈得厲害,皮膚表面泛起不正常的燥熱,嘴里發苦。他懷疑自己可能感染了,或者受到了這鬼地方無處不在的輻射影響。
每走一步都變得艱難。視線越來越模糊,耳邊開始出現嗡嗡的雜音。他知道自己必須盡快找到安全的地方休息,否則可能隨時倒下。
就在他感覺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前方通道的拐角處,出現了一點微弱的光。
那不是自然光,也不是廢棄設備的殘余電量。那是一種穩定的、帶著明確意圖的光。他瞇起眼睛,勉強看清那是一個簡陋的指示燈,由一個舊型號的電池供電,發出柔和的綠色光芒。指示燈旁邊,用粗糙的噴漆畫著一個向下的箭頭,和一個類似醫療十字的符號,但十字的一筆被畫成了扳手的形狀。
下面還有一行小字:“鐵皮——按鈴。”
希望像微弱的火苗,在他心里閃動了一下。他幾乎是拖著身體,朝著指示燈的方向挪去。
拐過彎,通道盡頭是一扇由厚實金屬板拼接而成的門,看起來像是從某艘大型艦船的艙門上切割下來的。門旁邊有一個簡單的按鈕,按鈕上方有一個小小的攝像頭。
凌用盡最后的力氣,按下了那個按鈕。
他靠在門邊的墻壁上,大口喘著氣,等待回應。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體溫在升高,冷汗卻不斷從額頭滲出。
幾秒鐘后,門上一個小型的揚聲器發出了沙啞的聲音:“狀態。”是一個女人的聲音,語調平穩,沒有多余的情緒。
凌抬起頭,對著攝像頭的大致方向,艱難地開口:“受傷……可能感染,或者輻射病……需要幫助。”他的聲音干澀嘶啞。
門內沉默了片刻,接著傳來一陣金屬插銷被拉開的咔噠聲。厚重的艙門向內打開了一條縫,剛好夠一個人側身通過。
“進來。別碰任何東西。”那個女人的聲音從里面傳來。
凌側身擠了進去。門在他身后迅速關上,插銷再次落下。
門內的空間不算大,但和他之前待過的所有地方都不同。這里雖然依舊堆放著各種設備和零件,但顯得井然有序。靠墻的架子上分類擺放著不同型號的工具、電子元件和密封容器。一張金屬工作臺上固定著帶有機械臂的維修架,旁邊是一個看起來像是簡易醫療床的東西,上面鋪著干凈的白色墊布。
空氣里彌漫著消毒劑和潤滑油的味道。
一個身影從工作臺后面轉過身。她個子不高,穿著沾了些油污的深色工裝褲和灰色背心,外面套著一件白色的實驗室外套,同樣不太干凈。她的頭發是深色的,在腦后簡單地扎起,幾縷發絲垂在額前。臉上沒什么表情,眼神銳利而專注,正用一塊布擦拭著手上的金屬工具。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左臂,從手肘往下,是一只結構精密、泛著金屬光澤的機械義肢。
“躺上去。”她指了指那張醫療床,語氣不容置疑。她就是瑞娜。
凌沒有多問,依言走到床邊,幾乎是癱倒上去。床墊比想象中柔軟一些。
瑞娜放下工具,走到床邊,啟動了床邊的某個裝置。一道柔和的光線從上方掃過凌的全身。同時,她伸出那只機械左手,手指前端彈出幾根細小的探針,輕輕接觸凌額頭和頸側的皮膚。
冰冷的觸感讓凌微微一顫。
“腦后有鈍器傷,輕微腦震蕩。多處軟組織挫傷和撕裂傷。體內輻射水平超標,引發急性輻射病癥狀。”瑞娜一邊看著床邊升起的一塊小型顯示屏上的數據,一邊快速說道,像是在核對一份清單,“營養不良,嚴重脫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