躍遷通道內的流光依舊在舷窗外無聲地飛逝,星梭號在這片扭曲的時空中穩定航行。艾莉絲監測到的異常空間擾動持續存在,雖然微弱,卻如同背景噪音般揮之不去,提醒著他們正在接近一片非同尋常的空域。
凌盤膝坐在艦橋的地板上,閉目凝神。體內混沌靈根依舊沉寂,但識海中那枚神識核心卻散發著穩定的微光。他之前用神識感知周圍環境,范圍僅限于艦船內外,最遠也不過是躍遷通道附近的能量流。但此刻,一種莫名的沖動驅使著他——他想嘗試看得更遠。
他回憶起在空間站下層,神識被動展開感知生命氣息和能量流動的感覺;回憶起與“守護者”意識對抗時,那種超越維度的視角;更回憶起記憶碎片中,那些上古修真者神識遨游星海的模糊影像。
他將全部心神沉入識海,不再滿足于被動的感知,而是主動地、小心翼翼地將神識核心的力量,如同觸須般,向著躍遷通道之外,那無盡的、被高速航行扭曲的深空延伸出去。
起初,神識仿佛陷入了粘稠的泥沼,躍遷產生的強大能量場和扭曲的空間結構極大地阻礙了這種超越常規的感知。神識延伸得越遠,消耗的精神力就越大,感受到的阻力也越強,反饋回來的信息也越是混亂和破碎——那是被極限拉伸的星光、虛無的空間本身,以及各種宇宙輻射交織成的混沌背景。
凌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精神上的壓力開始顯現。但他沒有放棄,神識核心穩定地旋轉著,提供著持續的支撐。他想起了李維教授的話,想起了自己身為“火種”的宿命,想起了懷中光球對“歸墟海”的渴望。
他調整著神識的“頻率”,不再是與躍遷能量場硬碰硬,而是嘗試著去理解、去適應這片扭曲空間的“脈絡”,如同游魚順著水流,尋找著阻力最小的路徑,一點一點地向外滲透。
十光年、五十光年、一百光年……
他的意識在廣袤的虛空中艱難地跋涉,精神力如同開閘的洪水般消耗著。就在他感覺快要到達極限,意識即將被無盡的虛空同化時——
一種截然不同的“質感”,突兀地出現在他神識感知的邊緣。
那是一片難以形容的“空洞”,并非物質上的空無,而是一種……存在意義上的“靜默”。它龐大到超越想象,仿佛宇宙背景上的一塊巨大補丁,吞噬著一切光線、能量,甚至是……“信息”。在那片區域的邊緣,連最基礎的物理規則似乎都變得模糊不清。
這就是“歸墟海”嗎?卡戎寂靜區,萬物歸墟之地?
然而,就在這片絕對的、仿佛連意識都能凍結的沉寂中心,凌的神識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波動。
那不是能量波動,也不是物理信號,更像是一種跨越了無盡時空的……呼喚。古老、滄桑,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與期待,如同迷失在時間盡頭的古老回音。這呼喚并非通過聲音或圖像傳遞,而是直接共鳴于他的神識核心,共鳴于他血脈深處那些沉睡的記憶碎片,甚至……共鳴于他懷中那枚瞬間變得灼熱無比的乳白色光球!
光球在他胸前衣袋內劇烈震動,散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仿佛一個離家萬年的游子,終于聽到了故鄉的召喚。
這呼喚中,凌感受到了一絲與他自身混沌靈根同源、卻又浩瀚純凈了無數倍的本源氣息。它似乎在指引他,又似乎在警告他。
就在凌的神識與那古老呼喚接觸的剎那,一股無法抗拒的疲憊感如同海嘯般淹沒了他。強行將神識延伸至如此遙遠的物理距離,已經遠遠超越了他目前的極限。他的意識如同被掐斷的線,猛地從深空縮回,眼前一黑,險些暈厥過去。
“凌!”瑞娜注意到他的異常,立刻沖了過來。
凌大口喘著氣,臉色蒼白,汗水浸透了衣背,但雙眼卻閃爍著難以置信的光芒。他抓住瑞娜的手臂,聲音因虛弱和激動而微微顫抖:
“我……感覺到了……它……在叫我……”
他抬起頭,目光仿佛穿透了艦船的合金外殼,直視著躍遷通道的盡頭,那片連星光都為之黯淡的寂靜之海。
“歸墟海……它在等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