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睡在瑞娜指給他的角落墊子上。診所里很安靜,只有偶爾從外面垃圾山傳來的金屬收縮聲,以及瑞娜工作臺那邊偶爾亮起的指示燈微光。
睡眠起初很沉,像一塊黑色的石頭。但漸漸地,石頭裂開了縫隙。
他感覺自己站在一個極其廣闊的空間里。腳下是光滑如鏡的黑色石質地面,延伸至視野盡頭。頭頂沒有熟悉的昏紅天空,而是深邃的、綴滿繁星的夜空,那些星星異常明亮,排列成他從未見過的圖案。
遠處,巍峨的殿宇輪廓矗立在黑暗中,檐角飛揚,結構奇古,與他蘇醒后見過的所有金屬建筑都不同。它們由巨大的石材和某種暗色木材建成,散發著蒼涼古老的氣息。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味道,不是鐵銹和機油,而是淡淡的焚香、塵土和一種……雨后草木的清新氣。這味道讓他空洞的心里泛起一絲奇異的漣漪,像是遙遠而熟悉的回響。
畫面猛地晃動、碎裂。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取代了寂靜。刺目的光芒撕裂了夜空,不再是星光,而是能量武器劃過的軌跡和巨大的火球。
那些古老的殿宇在燃燒、崩塌。他看見一些穿著樣式古樸、但明顯帶有防護功能長袍的身影,在空中與一些扭曲的、散發著暗紫色能量的黑影交戰。光芒對撞,迸發出毀滅性的沖擊波。
一個身影從他附近掠過,穿著殘破的深色長袍,臉上沾滿血污和灰塵,眼神卻銳利如鷹,對著他大喊了什么。聲音被爆炸的轟鳴淹沒,他聽不清,只看到對方的口型似乎在重復一個詞,一個不是“凌”的名字……
緊接著,是胸口傳來的劇痛。他低頭,看到一截閃爍著不祥紫光的、非金非石的尖銳物,從自己前胸透出。視野被血色浸染,力量迅速從身體里流失,向后倒去……
“嗬!”
凌猛地從墊子上坐起,胸口劇烈起伏,大口喘著氣,仿佛真的剛剛被刺穿。冷汗瞬間浸濕了新換的衣物。
夢中的景象飛速褪去,只留下一些模糊的碎片:古老的殿宇、燃燒的天空、穿透身體的劇痛、還有那個陌生面孔喊出的無聲的名字……
但那種感覺卻殘留著——心臟狂跳不止,后腦的舊傷處傳來一陣陣尖銳的、如同鉆鑿般的疼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強烈。他捂住頭,蜷縮起身體,牙關緊咬,才沒有痛哼出聲。
過了好幾分鐘,那陣劇烈的頭痛才慢慢平息,變成一種沉悶的余痛。
他松開手,發現自己正靠在金屬工作臺的桌腿旁。工作臺冰涼的觸感讓他混亂的思緒稍微清晰了一點。是夢,但太真實了。那些畫面,那些感覺……是他的記憶嗎?屬于他遺忘的過去的碎片?
那個被摧毀的地方是哪里?那些交戰的人是誰?那個被呼喚的名字……是什么?
他抬起手,指尖無意識地抵在冰涼的金屬桌面上。腦海中還殘留著夢中古老殿宇的飛檐輪廓,以及能量光芒劃過的軌跡。他的手指,仿佛有自己的意志般,開始緩緩移動。
指尖劃過桌面,留下淺淺的印痕。他畫出的不是一個具體的物體,也不是文字。那是一些交織的、流暢而復雜的線條,構成了一個他無法理解、卻又隱隱覺得蘊含著某種規律的圖案。它像是一個殘缺的符號,又像是一種引導能量的回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