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肯定是仇家,要么就是過江龍……這地方,要亂……”
“瘋狗”頌猜的反應也在預料之中。暴怒,但缺乏目標。陳默注意到,老人們言語中對猜察并無同情,對頌猜更多的是畏懼而非敬重,甚至對“過江龍”還帶著一絲隱秘的期待。這讓他對這片土壤的生態(tài)有了更深的理解。
他繼續(xù)“漫步”,如同一個收集聲音的幽靈。他注意到,那些平日里和猜察一樣屬于頌猜勢力邊緣的小混混們,今天顯得收斂了不少,臉上的囂張氣焰被一種謹慎和疑慮所取代,巡邏收費時也不再磨磨蹭蹭,動作快了不少,似乎也想早點回到更安全的地方。恐懼如同無形的瘟疫,也在他們之間蔓延。
他也看到了阿玉。她的炒粉攤照常營業(yè),但她今天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同。一邊麻利地翻炒著鍋里的米粉,一邊耳朵似乎也豎著,捕捉著周圍的議論。當看到陳默出現(xiàn)在攤前時,她的目光飛快地在他身上掃過,比平時多停留了零點幾秒,那眼神深處似乎有一絲極難察覺的探究和……疑惑?但她什么也沒問,依舊沉默地接過錢,遞過食物。陳默注意到,今天她給的豬皮渣似乎格外多。
氣氛確實緊張了。如同弓弦被緩緩拉緊,雖然箭矢不知指向何方,但那繃緊的壓力卻彌漫在空氣里。頌猜的憤怒像一層低氣壓,籠罩在這片區(qū)域的上空。
陳默像沒事人一樣,買完吃的,便再次消失在人群中。他沒有回鐵皮棺材,而是更加警惕地繼續(xù)他的觀察。他需要知道這陣“風聲”到底會刮多大,頌猜會采取什么具體的行動。
他看到頌猜手下的幾個核心打手出現(xiàn)了,臉色陰沉地在幾條主要巷道里穿梭,盤問著一些看起來像地頭蛇的人,但似乎一無所獲,態(tài)度越發(fā)暴躁。
他也注意到,似乎有其他區(qū)域幫派的人偶爾出現(xiàn)在邊緣,帶著一種隔岸觀火、甚至幸災樂禍的表情打量著這邊,顯然也在看頌猜的笑話。
甚至,連平時很少白天出現(xiàn)的、兩個穿著不合身制服、懶洋洋的警察也象征性地過來晃了一圈,被頌猜的一個手下塞了點錢和香煙后,便敷衍了事地離開了,顯然不想摻和這種黑吃黑的破事。
所有這些信息,都被陳默冷靜地收集、分析、儲存。
風聲鶴唳,但雷聲大,雨點小。至少目前看來,頌猜的憤怒缺乏明確的指向,更像是一只被搶了骨頭的惡犬在無能狂吠,暫時還無法構成實質性的威脅。
但這并不意味著可以放松。陳默變得更加謹慎。他減少了外出次數(shù),改變了行動路線,避免在任何地方停留過久,尤其是避免再次經過那條黑暗巷道附近。他像一滴融入油鍋的水,極其小心地不讓自己濺起任何油花。
他藏在暗處,看著頌猜的手下像無頭蒼蠅一樣亂轉,看著居民們帶著各種復雜情緒議論紛紛,看著這潭污水因為他的投石而泛起的漣漪。
一種奇異的、冰冷的滿足感悄然滋生。
他不僅全身而退,獲得了急需的資源,更重要的是,他驗證了自己的能力。他能在這種環(huán)境下策劃并執(zhí)行一次成功的行動,并且能夠從容應對事后引發(fā)的波瀾。這份自信,遠比那八千泰銖和四十二發(fā)子彈更加珍貴。
風聲依舊在貧民窟里流傳,版本越來越多,越來越離奇。
而制造了這場風波的源頭,正隱于暗處,如同一個冷靜的導演,觀察著自己一手促成的這出戲劇,并在心中默默規(guī)劃著下一幕。
緊張的氣氛,對他而言,不再是純粹的威脅,也變成了可以利用的迷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