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身份偽造工廠為核心成員披上隱形的外衣時,陳默的思維再次跳脫出單純的隱匿與防御。他意識到,極致的隱藏是融入背景,而非徹底消失。有什么比一個熱心公益、備受尊敬的慈善家或文化贊助人,更能完美地隱藏在眾目睽睽之下呢?用沾滿鮮血的金錢,為自己縫制一件光鮮亮麗的“慈善”外衣,這其中的諷刺與效用,都讓他感到一種冰冷的快意。
指令下達給蘇菲,內容簡潔而充滿悖論:
【注冊一個慈善基金會或非營利文化組織。地點:新加坡或香港。資金:已洗白部分。目的:建立正面社會形象,拓展高端人脈,為特定人員和物資流動提供合法掩護。由你全權負責籌建和初期運作?!?/p>
蘇菲接到這個任務時,內心感受到的沖擊遠比處理金融操作或應對維克多的試探更為強烈。這已經超越了法律的邊界,直抵道德和認知的底層。用那些源自綁架、勒索、黑市交易的錢,去建立一個旨在“扶貧濟困”或“促進文化交流”的機構?這簡直是對“慈善”二字最徹底的褻瀆。
然而,她早已失去了說不的權利。她只能將這份荒誕感深深壓抑,再次調動起自己作為精英律師的專業(yè)素養(yǎng),開始籌劃這件極具諷刺意味的“善舉”。
她選擇了新加坡作為注冊地。這里法律體系完善,國際聲譽良好,一個在此注冊的慈善機構更容易獲得國際社會的認可。她沒有選擇直接命名為“慈善基金會”,那樣過于直白且容易引人注目。她選擇了一個更具文化氣息、更顯低調內涵的名字——“南洋文化交流與傳承基金會”(nanyang
cultural
exchange
and
heritage
foundation,
ncehf)。
注冊過程本身,就是一場精心設計的表演。蘇菲親自出面,以個人名義(經過層層股權掩飾后,她被認為是某個低調的華裔富商后代)作為發(fā)起人。她聘請了新加坡最負盛名的律師事務所之一(并非她自己的律所,以避嫌)處理法律文件,聘請了頂尖的會計師事務所進行財務規(guī)劃。
在向新加坡當局提交的章程中,基金會的宗旨被描繪得崇高而模糊:“致力于促進東南亞地區(qū)與世界各地的文化交流,支持文化遺產保護,資助青年藝術人才,并參與國際人道主義援助事業(yè)。”資金來源被解釋為“發(fā)起人家族基金的慷慨捐贈及未來可能的社會募款”。
整個注冊流程公開、透明、合規(guī),完全符合新加坡對于非營利組織的嚴格要求。蘇菲以其專業(yè)的法律知識和無可挑剔的籌備材料,輕松應對了注冊機構的各項質詢。她表現得像一位真正熱心文化事業(yè)的、富有且具有社會責任感的理想主義者。
幾周后,“南洋文化交流與傳承基金會”正式獲批成立。蘇菲擔任基金會的理事長,理事會成員則是由她物色的幾位在新加坡文化界和學術界頗有聲望、但相對清高、不諳世事(易于被引導)的學者和退休官員掛名,他們被基金會提供的豐厚“顧問費”和“為文化事業(yè)做貢獻”的機會所吸引,并未深究幕后真正的金主。
基金會成立后的第一筆“善舉”,就充滿了精心的算計。蘇菲策劃了一場高調的“東南亞瀕危手工藝保護計劃”啟動儀式。她租用了新加坡濱海灣金沙酒店最豪華的宴會廳,邀請了當地政要、各國駐新使館文化參贊、知名藝術家、收藏家、以及各大媒體記者。
當晚,宴會廳內燈火輝煌,衣香鬢影。蘇菲穿著一身優(yōu)雅的定制禮服,周旋于賓客之間,言談舉止無可挑剔。她發(fā)表了關于保護文化多樣性重要性的動人演講,宣布基金會將首批投入五百萬新元,用于資助泰國北部清邁的苗族刺繡、印尼巴厘島的木雕以及菲律賓南部棉蘭老島的編織工藝等項目的傳承與發(f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