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敗的安全屋內,空氣悶熱粘稠,混雜著汗味、塵土味和一種揮之不去的、類似于鐵銹的緊張感。陳默剛剛結束了對最新偵察數據的最后一次復核,地圖上已然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標注和箭頭,行動方案的每一個細節都在他腦中反復推演、優化,直至形成一條清晰卻依舊布滿荊棘的路徑。
然而,一個核心難題始終橫亙在面前:頌恩住所內部的具體結構,以及其最精確的實時位置。外部觀察和有限的網絡入侵,無法提供房間內部的布局、保險柜(如果存在)的位置、乃至當晚頌恩是否真的會留在屋內等關鍵信息。強攻的風險巨大,一旦陷入室內纏斗或者找不到目標,整個行動將瞬間崩盤。
就在陳默盯著地圖,目光冰冷地權衡著各種強攻方案的利弊與風險時,那個本以為已經拿錢走人、不會再出現的瘦小身影,竟然又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門口。
是“毒蛇”。
他臉上依舊掛著那副諂媚而油滑的笑容,但眼神深處卻閃爍著一絲與之前純粹貪財不同的、更加復雜的光芒——混合著恐懼、貪婪,以及一種破釜沉舟般的賭徒般的興奮。
“老板,”“毒蛇”搓著手,小心翼翼地開口,聲音壓得極低,“還在為里面的事情發愁?”
陳默抬起頭,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般落在他身上,沒有回答。巴頌則下意識地向前半步,手按在了后腰的槍柄上,眼神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懷疑和警告。
“毒蛇”被兩人的反應嚇得縮了縮脖子,但還是硬著頭皮繼續說道:“那個園區的老大頌恩……我,我好像有點門路能打聽到更里面的消息。”
“說。”陳默的聲音沒有任何波動。
“我以前……呃,跑貨的時候,認識里面廚房的一個采買小頭目,是個老酒鬼,貪財好色。”“毒蛇”語速加快,仿佛怕被打斷,“以前幫過他一點小忙,塞過點錢。或許……我能想辦法套套近乎,甚至混進去一趟?廚房那邊管得相對松一點,而且靠近那些打手頭目的住處……”
巴頌立刻冷哼一聲:“混進去?你想去告密領賞吧?”他根本不相信這個唯利是圖的向導。
“毒蛇”臉色一白,急忙擺手:“不敢!絕對不敢!老板,您想想,我要是想告密,剛才來的就不會是我一個人,而是柬埔寨的兵了!”他咽了口唾沫,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卻又異常直白:“我是為了以后!我看得出來,您幾位不是一般人!這次買賣成了,以后肯定還有大生意!我現在投靠您,以后也能跟著喝口湯不是?總比一輩子當個帶路的強!”
他的話半真半假,既有投機者的算計,也透露出一絲底層人物渴望改變命運的瘋狂。在這片無法地帶,膽量和眼光往往比忠誠更重要。
陳默沉默地看著他,大腦飛速評估著這個提議。風險極高。“毒蛇”一旦失手被擒,很可能熬不住拷打,將他們全盤托出。但收益也極大——如果能拿到內部確切情報,行動成功率將大幅提升。
這是一場賭博。賭的是“毒蛇”的求生欲、貪欲以及那一點點可憐的“江湖智慧”,能否壓過他被發現后的恐懼。
“你需要什么?”陳默終于開口,算是默認了這個危險的嘗試。
“錢,”“毒蛇”立刻說道,“多一點現金,好酒。那老家伙就吃這一套。還有……萬一,我是說萬一我出不來,我在鎮上有個相好的……麻煩給她捎個信……”他這話說得有些艱難,反而增添了幾分真實性。
陳默沒有多言,從一旁的現金箱里取出一疊美金和幾根小金條,又讓巴頌拿出兩瓶準備好的高檔威士忌,一起裝進一個破舊的背包里,扔給“毒蛇”。
“記住,”“毒蛇”背上背包,深吸一口氣,臉上那諂媚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罕見的嚴肅和緊張,“我只打聽兩件事:頌恩晚上具體在哪個房間,最好能畫個簡單圖;他屋里有沒有藏錢的保險柜,大概在什么位置。最多兩個小時,不管成不成,我都會想辦法出來。如果天快亮了我還沒回來……”他頓了頓,沒再說下去,轉身融入了外面的夜色之中。
安全屋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巴頌眉頭緊鎖:“默哥,太冒險了!這孫子肯定靠不住!”
陳默沒有說話,只是走到窗邊,透過報紙的縫隙,望向“毒蛇”消失的方向。他何嘗不知道風險?但他更懂得,有時候巨大的風險背后,藏著的是通往成功的唯一捷徑。他需要這份情報。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煎熬。巴頌焦躁地踱步,“山鷹”和“毒刺”則默默檢查著武器,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陳默如同石雕般站在窗邊,一動不動,只有偶爾看向手表的目光,顯示著他內心的計算。
就在約定的兩個小時即將耗盡,連陳默都開始考慮啟動應急撤離方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