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叢林,并非絕對的死寂,而是充滿了另一種形式的喧囂——各種夜行性昆蟲不知疲倦的鳴叫,遠處不知名野獸的嗥叫,樹葉在微風中的沙沙作響,共同編織成一張厚重而充滿野性的聲網,將一切人類活動的痕跡小心翼翼地掩蓋起來。
陳默如同這張聲網中一個沉默的節點,在黑暗中艱難地移動著。偷來的食物提供的能量有限,傷口的疼痛和叢林夜間的濕寒持續消耗著他本就岌岌可危的體力。他需要一個相對安全的過夜點,更需要理清腦中那個瘋狂而危險的念頭。
走私隊的身影、那些沉重的箱子、那些泛著冷光的武器、那個刀疤頭目銳利而兇悍的眼神……這一切如同鬼魅般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力量,組織,渠道……這些他極度匱乏的東西,那些人卻擁有。但如何獲取?難道真的要去與虎謀皮?
他靠在一棵布滿苔蘚的樹干后稍事喘息,努力分辨著方向。他下意識地朝著記憶中下午觀察到走私隊離開的那條泥濘小路的方向迂回靠近。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直覺,或者說是一種對“危險”和“機會”的畸形嗅覺,牽引著他。
就在他穿過一片尤其茂密的藤蔓區時,異樣的聲音陡然穿透了自然的背景噪音!
不是蟲鳴,不是獸吼,而是——引擎的轟鳴!而且是多種引擎!還有……極其短暫而壓抑的人聲呵斥?
陳默瞬間僵住,全身每一根神經都驟然繃緊!他像石頭一樣凝固在原地,連呼吸都幾乎停止,將全部感官聚焦于聲音傳來的方向。
聲音來自那條泥濘小路的下游方向,距離他似乎并不太遠。引擎聲雜亂,似乎不止一輛車,而且處于一種時停時走、甚至可能是……對峙的狀態?
出事了!
這個念頭如同電流般閃過他的大腦。沒有絲毫猶豫,他立刻改變方向,如同最謹慎的貍貓,利用地形和夜色,向著聲音來源處悄無聲息地潛行而去。傷口在移動中被牽扯,傳來陣陣刺痛,但他完全無視。
很快,他抵達了一處植被異常茂密的小土坡。坡下,正是那條蜿蜒的泥濘小路。而小路中央,景象讓他瞳孔驟然收縮!
下午剛剛見過的那輛迷彩帆布卡車,此刻正歪斜地停在路中央,車頭似乎撞進了路邊的灌木叢,引擎蓋微微翹起,冒著淡淡的白色蒸汽(或許是水箱破了)。而在這輛卡車的前后方,分別被兩輛破舊不堪、但明顯經過改裝、焊接著粗糙鋼板作為防護的皮卡車死死堵住!
小路兩側是茂密的叢林,車隊如同被堵死在一條狹窄的管道里。
是埋伏!有人伏擊了梭溫的走私隊!
陳默的心臟狂跳起來,他立刻伏低身體,將自己徹底隱藏在坡頂的草叢和灌木之后,只露出一雙眼睛,如同黑暗中的夜梟,冰冷地俯視著下方的戰場。
火并!果然是另一股勢力!
襲擊者的人數似乎比梭溫的人更多,大約有十來個,穿著更加雜亂,甚至有些人只穿著臟兮兮的背心和短褲,但手中武器絲毫不弱,多是老舊的ak和砍刀。他們利用皮卡車作為掩體,已經形成了夾擊之勢。看他們的作風和那股子亡命徒的彪悍氣息,不像是正規軍,更像是……另一伙勢力更大的土匪,或者就是梭溫的競爭對手!
“梭溫!滾出來!把那批貨留下!老子可以考慮給你留個全尸!”一個粗野囂張的聲音從后方皮卡車后響起,用的是帶著濃重地方口音的緬語或泰語。
陳默的目光立刻聚焦到那輛被困的卡車上。
卡車駕駛室的門猛地被踹開!
那個下午見過的、眉骨有疤的頭目——梭溫,敏捷地跳下車,臉上沒有絲毫慌亂,只有一種被激怒的、毒蛇般的陰冷。他手中握著一把明顯改裝過、加長了彈夾的手槍,背靠著車門作為掩護。
“坎奇!你他媽是活膩了!敢動老子的貨!”梭溫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冰冷的殺意,清晰地穿透夜色,“就憑你手下這些撿垃圾的廢物?”
(坎奇?看來是另一伙武裝的頭目,雙方顯然認識,甚至有宿怨。)
“少他媽廢話!你的人現在都在我槍口下!識相點,把東西交出來!”那個叫坎奇的聲音再次響起,充滿了貪婪和威脅。
“想要?自己過來拿!”梭溫冷笑一聲,突然抬手!
“砰!”
毫無征兆的一聲槍響!子彈精準地打在前方皮卡車的輪胎上!那輪胎瞬間癟了下去!
“打!”梭溫幾乎在開槍的同時發出了命令!
瞬間,整個狹小的路段如同被投入燒紅烙鐵的油鍋,徹底炸開了鍋!
“砰砰砰!”“噠噠噠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