爛尾樓的陰冷與污穢,污水河畔的惡臭與絕望,都被暫時甩在身后。陳默、巴頌、素察——這三個因仇恨和機緣被強行扭結在一起的個體,如同三只剛剛脫離狼群追捕、傷痕累累的幼獸,帶著劫后余生的恍惚和一種前所未有的、脆弱的共生感,穿梭在貧民窟更加邊緣、人跡罕至的棚戶區與廢棄地塊之間。
陳默走在最前,目光如同精密雷達,掃視著周圍的環境。他的大腦在飛速運轉,不再僅僅計算如何躲避危險,更開始計算如何建立據點,如何將手中有限的資源轉化為一個相對穩固的支點。巴頌緊隨其后,盡管身上傷痛未愈,但眼神銳利,肌肉緊繃,自覺地承擔起了警戒和護衛的角色,時不時回頭確認素察是否跟上。素察則落在最后,懷里如同抱著嬰兒般緊緊摟著那個裝有新筆記本電腦和監聽設備的包裹,另一只手還提著他那臺破舊的電腦。他步履有些踉蹌,體力顯然是三人中最差的,但厚厚的鏡片后的眼睛卻閃爍著一種奇異的光芒,既有對新環境的恐懼,也有對懷中“珍寶”的興奮,以及對未來那模糊而危險的許諾的忐忑期待。
他們不能永遠流浪,不能永遠依賴隨時可能暴露的臨時藏身點。鐵皮棺材、破船、爛尾樓……這些地方只能提供暫時的喘息,無法支撐起任何有計劃的行動,更無法存放日益增加的“資產”(那些手機和香煙),也無法讓素察安心進行技術工作。
他們需要一個“巢穴”。一個屬于他們自己的、相對安全、穩定、可以進行休整、囤積、策劃的據點。
陳默的目標明確:遠離頌猜勢力核心區域,但交通又不能過于不便(以便未來行動);最好是獨棟或獨立結構,減少鄰里干擾和窺探;足夠隱蔽,易守難攻,或者至少容易布置預警。
他用之前劫掠和剩余的資金,通過巴頌過去在底層摸爬滾打知道的極其隱秘的渠道,找到了一個掮客。這種掮客專門處理貧民窟里各種“不見光”的產業,比如黑市交易、偷渡線路,也包括一些無人問津的房產租賃——產權模糊、原主人消失或者根本就是非法占據的廢棄房屋。
在付出了相當于普通貧民幾個月生活費的現金后,掮客帶著他們來到了一片幾乎被遺忘的區域。這里已經靠近貧民窟與正式城市的邊緣,地勢崎嶇,雜草叢生,散落著一些廢棄的小型作坊、倉庫和棚屋。
他們的目標,是一個孤零零矗立在一個小土坡后面的舊倉庫。它原本可能屬于某個倒閉的小加工廠,磚石結構,相對堅固,只有一層,但挑高很高。鐵皮大門銹跡斑斑,掛著一把同樣生銹但巨大的鎖(掮客提供了鑰匙——或者說是砸鎖和換鎖的服務)。倉庫側面有幾個小窗戶,位置很高,玻璃早已破碎,被木板釘死。后面還有一個不起眼的后門。
優點:獨立、堅固、隱蔽(土坡和雜草提供了天然遮擋)、空間足夠大。
缺點:極其簡陋,沒有水電,需要自行解決,且距離主要活動區較遠。
但對陳默來說,這已經足夠好了。隱蔽性和獨立性優先于舒適度。
打開那把破鎖,推開沉重銹蝕的鐵門,一股濃重的灰塵、霉味和機油廢棄的混合氣味撲面而來。倉庫內部空曠而昏暗,地面是粗糙的水泥地,布滿油污和灰塵。角落里堆積著一些無法辨認的廢棄金屬零件和破爛的木箱。蜘蛛網像灰色的幔帳一樣從高高的房梁上垂落。光線從高處木板縫隙艱難地擠進來,形成一道道昏黃的光柱,無數塵埃在其中飛舞。
巴頌皺了皺眉,習慣了惡劣環境的他覺得這里還行,至少夠大。素察則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這里的環境對他懷里的精密設備來說簡直是災難。
陳默卻滿意地點了點頭。空間足夠,結構堅固,這就夠了。
“就是這里。”他聲音在空曠的倉庫里引起輕微的回音。
接下來的幾天,三人開始了螞蟻搬家般的改造和布置。這是一個極其辛苦且需要高度謹慎的過程。
資金再次發揮作用。陳默拿出部分賣掉幾部手機換來的現金(通過巴頌找到的極其小心的黑市渠道脫手),開始采購物資。
基礎生活:
他們買來了最便宜的草席、毯子、蚊帳(這里蚊蟲肆虐)。買了一個巨大的塑料桶用來儲水(需要到遠處的公共水龍頭偷偷運水)。買了一個小型煤氣罐和單爐灶,以及簡單的鍋碗瓢盆,用于加熱食物和燒水。大量的即食食品、罐頭和瓶裝水被囤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