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的皮卡車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顛簸前行,揚起的塵土如同一條昏黃的尾巴,拖在逐漸放亮的天空背景下。車內,陳默、巴頌、“山鷹”和“毒刺”四人沉默不語,每個人都像是被一層無形的硬殼包裹著,與車外那個正在蘇醒的、平凡而陌生的世界隔絕開來。他們的表情掩蓋在風塵和刻意涂抹的膚色藥劑下,只有眼神,如同淬火的鋼珠,在眼窩深處閃爍著冰冷而警惕的光。
偽造的身份文件貼身藏著,沉重的行囊堆在腳邊,里面是能帶來死亡和毀滅的鋼鐵造物。他們不再是曼谷陰影中的獵手,而是化身為最普通的、為生計奔波于邊境的底層勞工,這是他們最好的偽裝,也是最脆弱的護身符。
抵達預定的邊境小鎮時,已是午后。小鎮魚龍混雜,充斥著各種急于穿越國境線的身影——合法的商人、走私犯、尋求廉價勞動力的雇主、以及像他們一樣懷著各種不可告人目的的人。空氣濕熱,混合著香料、汗水和某種不安定的躁動。
按照計劃,他們與當地的聯系人——一個綽號“毒蛇”的瘦小男人——在一家嘈雜油膩的路邊餐館接上了頭。“毒蛇”其貌不揚,皮膚黝黑,眼神滑溜得像泥鰍,總是習慣性地搓著手指,仿佛隨時在計算著利益。他是素察通過幾層暗網關系找到的邊境線“活地圖”,以熟悉所有隱秘偷渡路線和能搞定邊境巡邏隊里的某些敗類而聞名,當然,收費也極其高昂。
“東西都帶齊了?錢呢?”“毒蛇”壓低了聲音,目光快速掃過陳默四人,帶著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貪婪。他顯然看出這幾人絕非普通勞工,但那與他無關,他只認錢。
陳默將一個沉甸甸的小布袋推過去,里面是約定好的定金——一小部分金條。“毒蛇”掂量了一下,臉上立刻堆起諂媚的笑容:“好說好說!今晚就走,路線我都安排好了,絕對安全!跟我來。”
他沒有多問一句,直接帶著四人離開餐館,鉆進一輛更加破舊、幾乎沒有牌照的面包車,駛向了小鎮外茂密的熱帶叢林。道路越來越窄,最終完全消失,車輛只能在崎嶇的林間空地上艱難顛簸。
天色漸暗。在一片密林深處,“毒蛇”停下了車。
“從這里開始,用走的。跟著我,別掉隊,別出聲,無論看到什么聽到什么,都別管。”他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收起了那副諂媚嘴臉,顯露出常年行走在灰色地帶的老練和謹慎。“巡邏隊這個時間一般會換崗,但有可能會提前或者推遲,看運氣。”
四人背上沉重的行囊,檢查了一下隱藏在衣下的手槍,無聲地跟上“毒蛇”。叢林如同一個巨大的、濕熱的蒸籠,蚊蟲密集得如同霧霾,各種不知名的昆蟲和鳥類的鳴叫此起彼伏,反而襯托出一種詭異的寂靜。腳下的腐殖層松軟濕滑,藤蔓和帶刺的灌木不斷刮擦著衣服和皮膚。
“毒蛇”果然名不虛傳,他在幾乎沒有路徑的密林中穿梭自如,像一條真正的蛇,總能找到最隱蔽、最不易察覺的路線。他時不時會停下來,側耳傾聽,或者用手勢示意眾人趴下隱蔽,警惕性極高。
陳默打頭,緊跟“毒蛇”,目光如雷達般掃描著周圍的一切,不放過任何一絲異常聲響或光線。巴頌斷后,肌肉緊繃,隨時準備應對從后方來的威脅。“山鷹”和“毒刺”居中,同樣保持著高度的戒備,三人形成了一個簡單的行進護衛隊形。
穿越國境線本身,反而是在一種近乎麻木的、長時間的艱苦跋涉中完成的。沒有醒目的界碑,沒有高大的鐵絲網(在某些地段),只有“毒蛇”在一個不起眼的溪流處低聲說了一句:“過了這條小河,就是柬埔寨了。”
沒有歡呼,沒有放松,氣氛反而更加凝重。因為這意味著,他們徹底離開了相對熟悉的泰國,踏入了一個法律和秩序更加模糊、危險系數更高的領域。
然而,就在他們深入柬埔寨境內大約一公里左右,一片相對稀疏的林地區域時,走在前面的“毒蛇”猛地蹲下身,做出了一個極度危險的警告手勢!
所有人瞬間伏低身體,屏住呼吸,隱入濃密的灌木叢后。
遠處,隱約傳來了發動機的轟鳴聲和男人用高棉語說笑的聲音!還有手電筒的光柱在樹林間晃動!
是柬埔寨這邊的邊境巡邏隊!而且聽聲音,正在朝著他們這個方向而來!
“毒蛇”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低聲咒罵了一句:“媽的……怎么跑到這條線上來了……不應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