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解晴說:“你滾吧。”
濤吞臉色煞白,許解晴要他死他也愿意,但他不能死得這么不明不白。他說:“為什么?是因為我一無是處,你覺得我配不上你,甚至不配喜歡你,所以很惡心……”
許解晴打斷了他:“我不在乎你有沒有本領,我也不會想你配不配得上我,因為我不會喜歡你。讓我惡心的是你說的‘不介意’那句話,怎么?能接受‘殘花敗柳’,就是你們男人最大的讓步了嗎?這點事就能讓你覺得你付出得特別多,奉獻得特別大,你想要感動的是我還是你自己?收起你這幅自我感動的嘴臉。我真不明白你們男人,既然都看不起女人,就不要說些什么喜歡的話了,不如去喜歡那些你們欣賞敬慕的男人吧。”
“我說出那句話,不是那個意思……”濤吞低聲辯解。
許解晴冷冷道:“那是什么意思?”
濤吞想,那是許解晴在嘲諷武館師父時的語氣,現在終于也用到了他的身上。他想,是啊,那是什么意思?他說出“不介意”那句話,是為了什么?
“無話可說了,是嗎?”許解晴眼含輕蔑,“你就是這個意思。”
濤吞動了動唇,什么都說不出來。
許解晴說:“我不會動你的生計,讓你滾出我家,但從今往后我不想看見你,你知道該怎么做吧?”
濤吞還是沒說話,他怎么能答應?他想說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你,他想說我不是壞人,他想說你想讓我做什么我都會做的,他想說我永遠不會傷害你,他想說我把你放在了比我自己還重要的位置。他想起了許解晴剛剛說的“收起你這幅自我感動的嘴臉”,他失去了說話的力氣。
那日之后濤吞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再見到許解晴,他確信是許解晴在故意避開他,因為他什么也沒變,他不想躲著許解晴,那是他現有生活里唯一的精神支柱了。
濤吞反反復復回憶起許解晴那天說的話。很久之后他終于想到了可以辯駁的理由——因為大多數男人都會介意已經不“清白”的女人,所以我才會說那樣的話。我要表達的是我跟他們不一樣,還有我很喜歡你,所以你怎么樣我都喜歡,我沒有別的意思,我確信。你不應該說那些話來傷害我,你可以不喜歡我,但你不能質疑我的真心。我的真心是我身上最最寶貴的東西,但是你踐踏了它,沒有關系,我會把我的真心撿起來,洗得干干凈凈,再遞到你的面前,奢求你多看它一眼。
這番話始終沒有說出口的機會。
濤吞聽說了“碎步金蓮”,許解晴為女子而創造的輕功。很多女子都跑到了許家,想讓許解晴教她們到底怎么練這種輕功。濤吞看著人來人往,覺得許解晴做什么都會成功,她就是自己的反面,她是天才,而他是被天放棄的那一個。
他驚覺自己在嫉妒許解晴。不,他不應該嫉妒許解晴,他愛許解晴,他恨不得把心都剖出來,獻給許解晴。他怎么可能嫉妒許解晴,那一定是某種因為差距過大而產生的錯覺。
許解晴每日都在家中,教導上門求學“碎步金蓮”的女子,濤吞總是躲在樹后,躲在假山后,躲在轉角處,看許解晴的身影,聽許解晴的聲音。他以為這樣就會滿足,可日復一日,被壓抑著的愛戀野蠻、瘋狂、畸形生長,迫使他從陰影里走出來,再次站在許解晴的面前。
許解晴面無表情:“我說過了,我不想再看到你。”
濤吞痛苦地搖頭:“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你這是何必?”許解晴只記得自己對濤吞的憤怒,要說是為了什么,其實她已經不記得了,這陣子她的生活被別的事情擠滿了,一個濤吞說的幾句冒犯的話,沒有被記住的必要。
濤吞說:“第一眼見到你,我就喜歡上你了,我進許家當下人是為了你,我進來之后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你。”
“你做了什么?”許解晴覺得濤吞莫名其妙,“你當仆人賺工錢,這是你自己的事情,關我什么事?好,退一步說,就算你是為了我,你又為我做過什么?我想起來你是什么問題了,你又在自我感動了。”
濤吞說:“我為你試著學武,努力認字,想過學樂器,想過攢錢開一家客棧……”
許解晴翻了個白眼:“那是為我做的事情嗎?難道沒有我,你就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學,不努力不嘗試,安于現狀隨波逐流,成為一個永遠留在原地的人嗎?”
濤吞斬釘截鐵:“對。”
“你有什么毛病?”許解晴忍無可忍,“好,按你說的,不管是想著學武學文,還是學樂器開客棧,會獲得利益的人都是你而不是我。所以你不能說這是為了我,好像你為我付出了多少東西那樣,你做事情,得到回報的人只有你自己,跟我有什么關系?濤吞,我發現你想東西跟正常人不一樣。”
“當然是為了你,我做這些事,是希望我能變得更好,這樣才能配得上你。”
“那也不是為了我,因為我從來沒要求過讓你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