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燕歸堂后,我殺過一些人,每次殺人之后我都很難過,因為人命是很寶貴的。就算有人作惡多端,罪該萬死,我也不希望他們死在我的手上。”陸行舟舉起手,看掌心縱橫交錯的紋路,“我執著的不是濤吞這個人,我是想做一些事情,一些能讓我覺得安心的事情。”
他這話說得似是而非,旁人都會以為他說的是善惡相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說的是任務與希望。
鄭獨軒說:“從前我就覺得,你跟他們不一樣。現在我還是這么想。”
“你說的‘他們’,也包括你嗎?”
“包括。”
“可我有時候希望,我跟你們都是一樣的。”不一樣的他,從一開始就不應該來到《三尺青鋒》中,陸行舟看向鄭獨軒,覺得他也沒有什么變化,他為什么不說“我們”呢。
鄭獨軒低聲說:“正是因為你不一樣,所以你才會這么難過,為我們司空見慣的、習以為常的事情而難過。但我還是自私地想,我希望你是不一樣的。”
太近了,不管是距離還是話題,不管是眼神還是心房。
陸行舟停下腳步:“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我就送你到這里吧。”他沒再喊他“鄭公子”,但也沒給他別的稱呼了。
鄭獨軒凝視著陸行舟,他好像在想要不要做些什么,但最后他只是亮出了笑容,不管怎樣,他這樣的人,永遠都是要保留體面的。鄭獨軒笑得干干凈凈:“小舟,你多加保重。”
陸行舟在寺外坐了一會,才慢慢走了回去。他在門口處看見了寧歸柏,寧歸柏坐在石階上,他身邊站著了俗,了俗的嘴唇動著,在跟寧歸柏說些什么話。寧歸柏根本沒聽,他看見陸行舟回來,沒說什么,就起身回到寺內了。
陸行舟走過去,問了俗:“你跟他說什么了?”
了俗說:“阿彌陀佛,我讓寧公子不要坐在石階上,這不合規矩。”
陸行舟扶額:“他坐多久了?”
了俗說:“不清楚,我起來掃地的時候他就坐著了。”
那還是挺早的。陸行舟心想,小孩子的心思真難猜,有時候還是跟年長一些的人打交道舒服點。
陸行舟說:“我等會去看看他吧。”
了俗想起什么,一拍腦袋:“對了,濤吞剛剛又暈了。”
“他經常如此,何需大驚小怪?”濤吞暈倒的次數跟陸行舟吃飯的次數一樣頻繁。
“不,這次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
“他暈倒了,但手還一直動,而且一直在喊一些人的名字,他說得含糊,我也聽不清他在喊誰。”
“這么奇怪?我去看看。”
僧人們都已經去佛堂念經了,陸行舟一個人去看濤吞,只見濤吞仰面躺地,雙手攥住了什么,猛一下往前摁,摁了好一會后,又嗖地一下往后縮。陸行舟多看了幾次就明白了,這是當初濤吞悶死他爹的動作。
他做這個動作,是后悔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