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戒原本是小偷,一次他偷到了青玉寺現(xiàn)在的方丈身上,方丈明知道空戒偷了他的東西,卻沒有報(bào)官,也沒有在空戒下回再來偷東西的時候阻攔他。
方丈身上有多少東西,就讓空戒偷多少東西。
空戒偷著偷著,也覺得不對勁了。人傻錢多的人他見得多了,但傻成這樣的還真是第一次見。他試探過,方丈不會武功,便直接現(xiàn)身,大咧咧地問:“和尚,你知道我一直在偷你的東西嗎?”
方丈說:“知道。”
“你為什么不阻止我?也不把值錢的東西都收起來,就等著我來偷嗎?”
“我在等。”
“等什么?”
“等你回頭是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空戒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那你最好活久點(diǎn),因?yàn)槟阋群芫茫裁磿r候等我富甲一方,就會金盆洗手了。”
空戒還沒有等到富甲一方的那天,就因?yàn)橥颠M(jìn)了一個富商家中,被富商剛好在府上的江湖朋友抓起來,送進(jìn)了牢房中。富商不希望等空戒出來后再找他麻煩,所以他跟官府疏通了關(guān)系,空戒被判了斬首之刑。
空戒這時才懊悔莫及,什么金山銀山,都不如項(xiàng)上這顆腦袋重要。等死的滋味絕不好受,空戒吊在死亡的陰影中,費(fèi)盡心思地碾死無孔不入的每一只關(guān)于死亡的蟲子,無數(shù)個夜晚他都在等待白天,他是如此渴望活著。從前他偷東西的時候天不怕地不怕,原來只是因?yàn)樗x死亡太過遙遠(yuǎn),他現(xiàn)在怕死怕得要死,他想起了那個和尚說的話——等你回頭是岸。好,他現(xiàn)在想回頭了,可是岸在哪里呢?眼前沒有河,他游不過去。
方丈像神那樣站在了空戒面前,他說“阿彌陀佛”的模樣在空戒看來不再愚蠢,方丈說:“跟我走吧。”
空戒窺見了佛光:“去哪?”
“青玉寺。”方丈垂下眼眸看他,“你愿意去嗎?”
空戒連連點(diǎn)頭,眼淚和鼻涕一起涌出:“我去,我愿意去。”
……
那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如今空戒五十多歲,方丈也近七十了。這三十年來,空戒一直把方丈當(dāng)成自己的再生父親,他在青玉寺內(nèi)學(xué)到了很多,其中包括一門叫做“不破金身”的絕世武功。
在崔無音終于按捺不住出手之際,空戒使出了“不破金身”,他整個人像是氣球一樣膨脹起來,但內(nèi)里卻不是空的、虛的。崔無音一掌拍出,空戒不躲不閃,且毫發(fā)無傷。
崔家三人仰望著變高變壯的空戒。
崔疑夢睜大眼睛:“這就是‘不破金身’?”她只聽說過這門功夫,但從未親眼見過。眼看崔無音掌風(fēng)連連,招式用遍,而空戒巋然不動,神色泰然,“不破金身”的精妙之處,遠(yuǎn)超出崔疑夢的想象。
崔尋木終于開口:“無音,住手。”
崔無音不想住手,但他沒有別的方法,他再放肆,也不能將背后的劍抽出來,往空戒的身上一通亂砍。崔無音停了手,瞪著神情不變的空戒。
崔尋木說:“空戒大師身懷神功,在下佩服,但一個人的內(nèi)力如何深厚,終究是有限的,不知空戒大師能維持‘不破金身’多久?又能瞞過方丈多久?”
“阿彌陀佛,這是我的事情,就不勞煩施主操心了。”空戒高高在上,唇角微揚(yáng),狀如佛像。
崔家三人與空戒就這么僵持住了。
陸行舟看到這里,覺得恩恩怨怨真是難明,此事他不便插手——再說他也不知道應(yīng)該幫誰——看過熱鬧就打算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