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行舟又問:“你寫了內功心法?”
“我沒寫。”
“為什么?”
“你煩不煩,我說過了,沒有人敢逼我。”
“你出不去,也沒武功,他們掌握著你的生死,你就是他們眼中的一只螻蟻,跟我沒什么區別,他們為什么不敢逼你?”陸行舟不愿相信希望已徹底熄滅,在這里,他能抓住的只有仇飲竹一人,“你肯定有別的法子,或者……你騙了我,你又騙了我是不是?”
仇飲竹嘖了聲:“我若說我知道出去的法子,并且會帶你一起走,你就相信我了?你不信我,我說真話你覺得是假的,說假話你依舊不信。既然如此,有什么好問的,你為什么就不能躺在那里,安安靜靜地悔恨,安安靜靜地等死。你出去有什么用?去救你的姐姐?就你現在這樣,別做夢了。也不用想著寫心法他們就會放你走,你寫得越多只會死得越快,你說你已經不是不死之軀了,如果這不是真的,你還可以死了又活活了又死讓全武林的人來圍觀,梅留弓估計也稀罕你,不舍得殺你,可惜你不是了。倒是還有一種方法能讓你出去,但你做不到,你能寫一封信給鄭獨軒,告訴他你在這里,讓他來救救你嗎?寫給寧歸柏也行……哦不行,寧歸柏不行了,他自己都死期將至,哪里還顧得上你……”
“你說什么!”陸行舟的眼睛冒出兩團火,“你說寧歸柏怎么了?你詛咒他做什么,你才死期將至。”
仇飲竹說:“你又不知道,看來你和他沒待在一塊,也對,他是不想讓你給他挖坑,所以自己躲起來了吧。”
他說的話,陸行舟一個字都不想信。可是,如果這不是真的,仇飲竹為什么要這么說……自己還不夠慘嗎?他笑話還沒看夠,所以繼續捏造故事觀察他的反應嗎?真的是捏造的話,為什么偏偏選了小柏?他居心何在?
小柏的手為什么這么熱,小柏的臉色為什么這么差?那時因為心潮涌動而忽略的細節被打撈起來,陸行舟已經信了九成,他的臉色忽紅忽白,如果這世上他最在乎的人都生死不明,如果再也沒法聽見他們的聲音,他還能靠什么支撐著……熬過去、活下來。
還不如死了,說不定還能回到現實世界,把這里發生的故事都當一場夢吧。
或者,黃泉路上也許還能見到他們,陸行舟可以獲得諒解,獲得愛,再不行,至少……也還有遺忘。
第207章冤家路窄-3
陸行舟又露出那副死人的姿態。
“獄卒”來送飯,給他們每人兩個皺巴巴的饅頭,和一碗漂浮著油脂的、不知道用什么肉熬出來的湯,陸行舟看也不看,聞也不聞,他把自己挪到墻角躲起來,當一只等死的縮頭烏龜。
仇飲竹不信他真的要死,或者說,不信他真的會死,不死之軀是什么可以很輕易得到又很輕易消失的東西嗎?陸行舟說沒有了就沒有了?他可不像陸行舟那么天真。
仇飲竹慢條斯理地吃完自己那份饅頭,湯沒喝,陸行舟還是沒動,仇飲竹瞥他一眼,把他的饅頭也吞進腹中。
不吃就不吃,餓死也跟他沒關系。
如果陸行舟真的死了,那他就剖開陸行舟的心,看看那顆心到底有多紅,多大,多重,怎么能裝進那么多的人。
如果把陸行舟的心切成千百份,他復活的時候,會在一瞬間將心重新拚湊起來嗎?那個場景……必然惡心又有趣。要不,現在就把陸行舟殺了吧?反正他想死,仇飲竹想,他不過是助人為樂。
他的腳上也有鎖鏈,走起來會發出哐哐啷啷的聲響,動靜很大,磨人耳朵。仇飲竹走到陸行舟面前,光線太暗了,他只能看見陸行舟的眼睛,像明珠,在夜里散發幽靜的光,他問:“你想死嗎?”
陸行舟緩慢地眨了眨眼睛,是,他想死,他找不到活著的意義,說得更貼切點,他找不到活著的方法。
在被游戲系統抽走特權之后,陸行舟想過許多次一死了之,這些念頭在他還有不死之軀的時候都不會涌上來,他的特權就是他的限制,死成了不可能實現的幻想。現在呢?死成了一種機會,一種重獲新生的機會,那句話不是這么說的嗎?置之死地而后生,他得先死,才能再活,不管這個活指的是什么,再換一具肉身也好,活在陰曹地府也好,投胎成牲畜也好。怎樣都比現在好。
仇飲竹又問了一次:“陸行舟,你想死嗎?”
陸行舟沒力氣搭理他,又知道如果自己不搭理,仇飲竹不會消停,于是陸行舟“嗯”了一聲。
仇飲竹蹲下身:“要我幫忙嗎?”
“不用了。”陸行舟的目光終于凝在仇飲竹的臉上,漆黑的一團,“我不吃不喝,也撐不過幾天的。”
從登天梯九十九層出來后,陸行舟用過同樣的方法尋死,但那次他失敗了。他不知道跟那次比起來,這次尋死的決心會不會更強烈些,那是什么時候的事情來著?那段記憶已經褪色了,他記不清,內心也沒什么波動了。
仇飲竹不肯讓陸行舟清靜:“你這次死了,是真的活不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