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陸金英生出的委屈就這么消失了,陸行舟相信崔尋木是說到做到的人,他忽然覺得他的擔心有些多余,若是有什么事能將崔尋木和陸金英分開,那些事都已經被時間的河流帶走了,往后不會再出現。
陸行舟去了關州郊外,他獨自坐在鋪滿夕陽的河床旁,需要理一理自己的思緒,他望著遠處的山,近處的水,在金色外衣的披籠下,世上好像不存在任何錯誤。
他突然為他這么多年的掙扎找到了一種合適的形容,他像“擠牙膏”那樣活著,他的心里越來越空,每次他覺得已經什么都不剩的時候,拚命去擠,也總還是能擠出一些東西。
他想起十四歲那年,他躺在溪鎮郊外的草叢中,長長短短的草扎得他的背生疼,那時他深切地想念家,但并不太難過,他懷揣著回家的希望,他相信那一天必定會到來,甚至因此感到有些幸福。
他在心里一次又一次地肯定,我會回家的。
我會再見到爸爸媽媽,我會告訴他們發生過什么,我會好好學習,補上落下的功課,我會長高,我會長大。我會把這些事當成一場夢,我會回家的。
現在他已經把這些念頭放下了,可他過得不快樂。
陸行舟不想一直不快樂,他必須想辦法,讓自己快樂地生活。他在心里說,沒有人是為了不快樂而活著的,我得找到新的期盼。
第244章故人歸否-1
“小舟,如果我死了,你就把我的骨灰帶回赟州,不用給我立墓碑,只需要把我的骨灰撒在師父的墓旁就行。”離開駱州之前,溫竟良這樣對陸行舟說。
陸行舟不愿那樣的事情發生,他嘴唇往下撇:“師父怎么會死呢?”
溫竟良說:“前幾天我做了一個夢,夢里的我死了,我覺得那是真的,那件事很快就會發生了。”
“師父,原來你這么迷信?!?/p>
陸行舟想,按照溫竟良的說法,他早就回家了。他夢到過那么多次,都是假的。
“我很少做夢,也是第一次做那樣的夢,我有種預感,我活不了太久了。還有一種預感,在我死的時候,你會在我身邊,所以這件事我就拜托你了?!睖鼐沽颊f起自己的死亡,語氣并不惆悵,好像只是在討論這件物品應該放在哪個位置。
陸行舟覺得這不對,如果溫竟良死在他身邊,他還能活下去嗎?
他武功那么差,要死也是他先死,他不會丟下師父逃跑的。
溫竟良見陸行舟不說話,便問:“如果有一天,你也能預感到自己的死期,你希望被葬在什么地方?”
陸行舟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他絞盡腦汁想了會:“在哪都行,我好像不在意?!彼悄欠N死后哪管生前事的人,根本不關心失去靈魂的肉身會被怎樣對待。
溫竟良微一點頭:“也對,不管在哪,都在青山綠水中。但你還是要按照我說的做,能做到嗎?”
陸行舟不想應下,仿佛他答應了,溫竟良的死亡就成了板上釘釘的事,很快便會發生了??伤荒艽饝?,師徒一場,若是連這么一個簡單的要求都要拒絕,他也不配當溫竟良的徒弟。
陸行舟帶著溫竟良的骨灰,一路前往赟州,他找到了莊護月的墓,溫竟良的骨灰撒在了風中。
在關州的時候,大部分時間他只想著鄭獨軒的死,陸行舟只能承受有限的悲傷,等鄭獨軒死亡的陰影稍稍淡些之后,他才想起溫竟良曾經的囑托。
他在莊護月的墓邊站了很久。
他不會告訴師父的師父,溫竟良的尸體被火燒的時候不是完整的。溫竟良出的最后一招,和梅留弓為了抵御其而使出的招數,兩人都以身體為燃料,都爆發出毀天滅地的力量。溫竟良當成碎成了幾截,梅留弓竟然還能站著,但轉瞬便被趕過來的李順云一劍穿胸,氣絕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