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喚酒回頭說:“癡兒,你回去吧。”
尤癡兒戀戀不舍看了陸行舟一眼,松開手,尊敬道:“是。”
陸行舟看見一間孤零零的房子,不遠處是半圓的墳塋,青石上什么字都沒刻,是一座無名碑。
榮喚酒說:“這是我住的地方。”
陸行舟視線飄了飄,如果是在幾個月之前,他會以為自己觸發了任務,不然他和榮喚酒素不相識,榮喚酒為什么要帶自己去他住的地方,為什么要留他說話,為什么要讓尤癡兒離開?但現在任務已經消失,陸行舟不由得聯想,這是不是“任務后遺癥”?雖然任務消失了,但游戲里人物早就被設置好的劇情不會隨之消失,只要陸行舟碰上了,那些不明邏輯的事情就會發生。
陸行舟直接問:“榮教主,你為什么要帶我來這個地方?”
榮喚酒坦然回應:“我想讓善人加入紅蝶教。”
陸行舟不咸不淡道:“可教主才剛剛認識我,我自認身上沒什么過人之處,不至于讓教主另眼相待。”
“善人何必妄自菲薄?我創辦紅蝶教三十年了,看人極準。”
“哦?那教主為何看中了我?”
“因為善人的眼睛。”
“眼睛?”陸行舟想摸眼睛,但他忍住了,他不認為他的眼睛有特別之處。
“善人的眼睛里有許多故事。”
“有故事就得加入紅蝶教嗎?”
“當然不是。”榮喚酒搖頭,“有故事,但不能和故事融為一體,這樣的人才適合加入紅蝶教。”
榮喚酒表達得并不算特別具體,甚至有些抽象,但陸行舟明白他的意思,也許因為他們身上都有相似的“故事”,或者相同的痛苦,所以話語不需要說得那么清楚。
陸行舟說:“我對加入紅蝶教沒有興趣。”
“善人如此堅定嗎?”
“我不想研究透什么,也不想成為至高無上的什么。我只想稀里糊涂地過日子。”若非如此,在登天梯第九十九層,陸行舟便不會拒絕成神之路,哪還輪得到榮喚酒在這勸說些什么。
“在創辦紅蝶教之前,我也是這么想的。”榮喚酒語調如常,“你知道這是誰的墳嗎?”
陸行舟注意到了他說了‘你’,而不是“善人”。“我不知道,我猜應該是跟你有關的人。”
“不錯,那是我的養父。”
“為何沒有刻字?”
“你想知道?”
“有些好奇,若有冒犯,教主可以不理會我的問題。”
榮喚酒銜著微笑:“我親手殺了他,便不給他刻字了。”
陸行舟聽過許多人的故事,見過幾個人的一生,親歷過一些人的眼前,形形色色的人穿過他的世界。陸行舟想,他為何還會為榮喚酒所說的話感到悲哀,榮喚酒說這句話的時候面帶微笑,他懊悔嗎?遺憾嗎?還是感謝自己做出了那個舉動。
榮喚酒問:“你想聽聽我的故事嗎?”
陸行舟點頭。他注視著榮喚酒,才發現榮喚酒眼尾的皺紋串成一束,像一枝潑濺了細小斑點的梅花。榮喚酒的笑容斂進眼里:“‘再來一壺酒’,我在我娘腹中掙扎著要爬出來之時,我爹在酒樓喊這句話,‘再來一壺’,他呼喚著,又呼喚著,我便呱呱墜地了。等他回到家之后,就給我取了這么個名字,我親爹姓熊,我原本叫熊喚酒,后來我跟養父姓,便改叫榮喚酒了。
“對于親爹、親娘,我沒有任何的印象,因為在我有記憶之前,他們都死了,這些事是后來養父告訴我的。養父跟我親爹親娘是好友,他們之后反目成仇,是因為他誤以為我親爹親娘為利害他。還是說說那件事吧……在機緣巧合之下,養父得到了一把寶劍,那把劍被稱為神兵利器也不過分,練劍之人用它如魚得水,不會武功的人用它也能以一敵百——敵一百個普通人。
“養父自知懷璧其罪,得到這把劍后不敢聲張,只告訴了我的親爹娘。沒過多久,他得到這把劍的事就傳遍了整個江湖,他不愿將劍交出去,怕引起江湖上的腥風血雨,他帶著劍四處奔逃,過得十分狼狽。那時他還沒有懷疑任何人,只當是紙包不住火,天下沒有任何藏得住的秘密。但后來他逃回來,想尋求我爹娘的幫助時,聽到了他們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