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一趟城南的三禾書鋪,尋掌柜的,告訴他本王要取回早年間寄存在他那兒的一批書冊,再讓他留心搜羅些近年來民間刊印的番邦譯著,不論題材,但凡稀見些的都可留意。”
“至于宮里……”
“鳳儀宮皇后娘娘身邊有個名喚清露的奉茶宮女。她弟弟在外頭欠下的賭債,期限已至。你去遞個話,問她可還要顧念這唯一的血脈至親。”
“若她情愿舍棄,便告訴她,下次她出宮時,或許該去亂葬崗走一趟。”
“那兒野狗成群,新添的尸首,只怕過不了幾日就再辨不出面目了。”
跪在地上的人小心翼翼地提醒道:“王爺……有件事需向您回稟。幾日前,城南走水,火勢極大,延燒了半條街巷。三禾書鋪……正在其中。”
“鋪子已燒得片瓦無存。掌柜與伙計……據聞皆未逃出,不幸葬身火海了。”
秦王眉心幾不可察地一蹙:“失火?”
如此大事,他這困守皇陵之人,毫不知情。
越是如此,他心中那股沖破眼下這被動、耳聾目瞎處境的念頭,便越是鮮明迫切起來。
“本王此前曾命你差人暗中盯住三禾書鋪往來之人,以備不時之需。”
“此事,你可曾照辦?”
跪地之人幾乎是立刻應聲:“王爺吩咐之事,屬下絕不敢有半分拖延搪塞!”
“屬下確曾派人暗中盯守三月有余,并將往來人員悉數整理成名冊,早已呈至王爺案前。只是……只是當時王爺曾言……”
話至此處,他喉頭微動,未敢再說下去。
秦王的記憶被這句話驟然勾起,漸漸清晰起來。
是了,他想起來了。
那時,他說,他是中宮嫡子,身后是賢名在外的皇后、枝繁葉茂的承恩公府,以及朝中諸多文武的依附。如此根基,根本不必在意那些微末之處的風吹草動。
那份費心整理的名冊,他甚至未曾翻開,便隨手擲入火盆,化為灰燼。
思及此,秦王閉了閉眼,復又睜開,強壓住心頭那幾近告罄的耐性,沉聲問道:“當時派去盯梢的人,你可還記得?”
跪地之人垂首答道:“回王爺,當日領頭的探子因言語間冒犯了成景淮,您下令杖責八十。正值春寒料峭,他重傷后發起高熱……沒能熬過去。”
“其余曾與他親近的一干人等,也依您的意思,任由成景淮處置封口,如今早已散落各處,下落難明。”
眼見秦王面色愈沉,跪地之人急聲補救道:“王爺息怒。此番疏漏皆因屬下失職所致,懇請王爺容屬下一次戴罪立功之機,屬下定當傾盡全力,徹查此事,絕無懈怠。”
“屬下必以最短時日,查明三禾書鋪背后主使,將其根底盡數呈報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