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些年太過順遂,前朝有承恩公府為他打點周全,后宮又有本宮穩(wěn)坐中宮。他一路走來,未曾真正見過風浪,難免心高氣傲,以為世間萬事皆會如他所愿,以為所有珍貴之物,遲早都會落進他的掌心。”
“忽然遭此重挫,一時難以自持,尚在情理之中。”
話音至此,皇后緩緩轉過頭,目光落在掌事姑姑臉上,繼續(xù)道:“可你呢?”
“在本宮身邊數十載,這后宮里的人心叵測、機關算盡,你哪一樣不曾見過?哪一樁不曾經過?”
皇后語氣并不嚴厲,甚至稱得上平淡,卻讓掌事姑姑不由自主地渾身發(fā)冷。
“為何還要自作主張,幫他安排人進宮,冒險來見本宮?”
“那句‘陵陰濕冷,兒臣日夜思母,望乞垂憐’,也是你教他說的吧。”
掌事姑姑渾身一顫,再也支撐不住,“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哽咽:“娘娘恕罪……老奴,老奴只是……實在心疼殿下啊……”
“他何曾……何曾吃過這樣的苦,受過這樣的罪……”
“他本該是這天下最耀眼、最尊貴的天之驕子啊……”
“心疼?”皇后聲音輕飄飄的反問:“他是本宮身上掉下來的肉,本宮的心……難道就是石頭做的嗎?”
“可他終究是做錯了事,生了不該有的心思,踏上了歧途。正因心疼他,本宮才更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往絕路上走。”
“你以為你好心助他,遞出去的是救命的稻草,卻不知其實是催命的刀。”
“陛下向來寬仁,為何此次突然發(fā)難?是秦王在皇陵當真行差踏錯,還是有人假借他的名號,行了不軌之事?又或者……”
“是陛下終于下定決心,要清理門戶了?”
掌事姑姑身形晃了晃,臉色慘白如紙。
“你這般私自安排人進宮,無論初衷如何,落在陛下眼中,便是鳳儀宮與秦王暗中勾結、圖謀不軌的鐵證。屆時,非但秦王罪加一等,便是本宮,連同這鳳儀宮上下所有人,都會被你這份‘心疼’……拖進萬劫不復的深淵。”
“你想看他做天之驕子,可知這深宮之中,有多少雙眼睛正死死盯著他、盯著本宮,就等著我們死無葬身之地。”
“讓他安分守己,在皇陵好好盡孝……不好嗎?為何非要自尋死路。”
話音落下,掌事姑姑僵在原地,唯余一片空茫的驚懼。
佛堂內陡然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檀香依舊無聲盤繞,只有沉香木念珠在皇后指間緩緩轉動,一輪,又一輪。
靜得讓人心慌,靜得連自己的心跳都成了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