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燙手山芋（第1頁）

市紀委大樓，七樓，紀委書記辦公室。傍晚時分，夕陽的余暉將房間染上一層暗金色。秦明心獨自坐在辦公桌后，沒有開燈，手指間夾著一支燃燒的香煙，眉頭緊鎖，面前的煙灰缸里已經堆滿了煙蒂。辦公室里煙霧繚繞，氣氛凝重。

下午的書記辦公會，陸明書記的態度異常堅決。那個針對清江新區的全面“回頭看”，看似是政府行為，但誰都知道，紀委在其中扮演的角色至關重要，甚至是關鍵。陸明將這把“尚方寶劍”交到他手上，是信任，更是沉甸甸的責任，也是一塊無比燙手的山芋。

清江新區的問題，秦明心早有耳聞，甚至私下也收到過一些反映，但每次初步了解都阻力重重，線索往往在關鍵處中斷，仿佛有一張無形的網在保護著那個區域。現在，陸明書記要撕開這張網，這注定是一場硬仗，一場牽扯極廣、風險極高的較量。

當務之急，是必須組建一個可靠、精干、敢于碰硬的調查專班，具體負責“回頭看”中涉及違紀違法問題的核查工作。這個人選，至關重要。他必須絕對忠誠，業務精湛，有擔當，有韌勁，還要能頂住巨大的壓力和各種明槍暗箭。

秦明心摁滅煙頭，拿起內部電話，接通了副書記孫為民的辦公室：“為民同志，麻煩你來我辦公室一趟。”

不一會兒，副書記孫為民敲門進來。他五十歲左右，身材微胖，頭發梳得一絲不茍，臉上總是帶著溫和的笑容，是紀委里有名的“老好人”，人脈廣，處事圓滑。

“明心書記，您找我？”孫為民笑著在對面坐下。

“為民同志，坐。”秦明心直接切入主題，“下午書記辦公會的情況，你也知道了。陸書記決定對清江新區開展全面‘回頭看’，我們紀委要牽頭負責其中的違紀違法問題核查。當務之急是成立一個專班，需要一位能力強、作風硬的同志來牽頭。你長期分管案件工作，對干部情況熟悉，有沒有合適的人選推薦？”

孫為民臉上的笑容不變，眼神卻快速閃爍了一下，隨即露出為難的神色：“明心書記，這個任務……很重要，也很艱巨啊。清江新區的情況，您也清楚，水太深，關系盤根錯節。牽頭的人選，確實要慎重。”他沉吟片刻，說道，“一室的劉主任，辦案經驗豐富，資歷也老，按理說是合適人選。不過……他愛人身體一直不好，最近好像又住院了，家里負擔比較重，這個時候把他推到這么棘手的事情上，恐怕……”

秦明心不動聲色：“嗯，老劉家里有困難，可以理解。那……三室的趙主任呢？年輕有為，沖勁足。”

“趙主任能力是沒話說，干勁也足。”孫為民點點頭，又搖搖頭，“就是……有時候可能稍顯急躁，缺乏點沉穩。清江新區這事，需要的是膽大心細，剛柔并濟。趙主任性子直，我怕他處理復雜人際關系方面……容易被人抓住把柄，或者……打草驚蛇啊。”他說得語重心長，仿佛完全是從工作角度考慮。

秦明心又提了兩個資深室主任的名字，孫為民總能找出各種“合情合理”的理由，或明或暗地表示其不太適合承擔這項“特殊”任務。不是身體原因，就是家庭負擔，要么就是性格不適合，總之，繞了一圈，結論就是幾位能擔此任的骨干，目前都有“困難”。

秦明心的心漸漸沉了下去。孫為民的態度，在他意料之中。孫為民在紀委多年，人脈復雜，與市里不少部門領導關系密切，平時處事講究“和諧”，不愿得罪人。清江新區這個馬蜂窩，他顯然不想去捅，也在盡力避免自己麾下的干將去捅。

“看來，幾位老同志暫時都有實際情況。”秦明心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那依你看，目前紀委內部，還有誰比較適合承擔這個重任？”

孫為民身體微微前傾，壓低了些聲音，一副推心置腹的樣子：“明心書記，說實話，清江新區這塊硬骨頭，牽涉太廣。派誰去，都可能面臨巨大的壓力和風險。搞不好，問題查不出來，反而把自己陷進去，甚至……給咱們紀委整體工作帶來被動。是不是……可以先以配合政府‘回頭看’的名義，進行一般性的了解，不要一開始就成立專班，目標太大？等等看，也許陸書記那邊……”

“為民同志！”秦明心打斷了他，聲音嚴肅起來，“陸書記的態度非常明確！這不是討價還價的事情！紀委是黨內監督的專責機關，遇到問題繞著走，怕擔風險，要我們紀委干什么？！這個專班必須成立，而且必須盡快投入工作！人選問題，你再去想想，我也再考慮考慮。總之，必須找到一個敢負責、能扛事的同志！”

孫為民臉上閃過一絲尷尬，連忙點頭：“是是是，明心書記批評得對！是我考慮不周，有點畏難了。我回去再仔細梳理一下，看看有沒有更合適的人選。”他知道秦明心的脾氣，再說下去恐怕就要挨批了。

“好，那你先去忙吧。”秦明心揮了揮手。

孫為民如蒙大赦，趕緊起身離開了辦公室。

辦公室里重新恢復了安靜。秦明心靠在椅背上，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孫為民的反應，印證了他的擔憂。在清風市紀委內部，對調查清江新區問題，也存在巨大的阻力和顧慮。這塊燙手山芋，竟然到了無人敢接的地步？難道真的找不到一個合適的人選嗎？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窗外華燈初上的城市。陸明書記的決心已下，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如果紀委內部無法選出合適的人，這場硬仗的開局就將無比艱難。難道，真的要啟用那些資歷尚淺、但或許更有銳氣和闖勁的年輕干部？可是，他們能扛住這巨大的壓力嗎？會不會成為權力博弈中過早犧牲的卒子？

秦明心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夜色漸濃，籠罩著清風市，也籠罩在這位老紀檢心頭。選擇誰來執掌這把刺向清風市最深膿瘡的手術刀，將直接決定這場反腐攻堅戰的開局，甚至影響最終的勝負。他必須做出一個艱難而關鍵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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