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周振邦像熱鍋上的螞蟻,躲在城北會所里,被楚峰的離間計攪得心神不寧的時候,一輛黑色的奧迪A8,像暗夜里的幽靈,悄無聲息地駛入了遠山集團總部大樓的地下專屬車庫。
車門打開,一位老者緩步下車。頭發梳得一絲不茍,銀白如雪,在車庫冷白的燈光下泛著光。一身深灰色的中山裝,熨帖得沒有一絲褶皺,襯得他身板筆挺。面容紅潤,皺紋深刻卻不見老態,眼神平靜得像一汪深潭,手里不緊不慢地盤著一串油光發亮的紫檀念珠。每一步都走得極穩,帶著一種久居上位的、不怒自威的氣場。
正是遠山集團極少在公開場合露面的真正掌舵人,董事長賀遠山。他剛“考察項目”歸來,連時差都沒倒,就直接來了公司。
早已接到心腹密報、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的周振邦,連滾帶爬地從城北會所趕回集團總部,幾乎是沖進了頂樓那間象征著最高權力的董事長辦公室。
一進門,周振邦就撲到那張巨大的紅木茶海前,聲音帶著哭腔,全沒了平日里的囂張:“賀董!您可算回來了!這次……這次咱們怕是過不去了!楚峰那幫人咬得太死,李建國看樣子也要頂不住了!省里市里都驚動了!網上全是公司的負面新聞!我……我……”
“慌什么!”賀遠山眼皮都沒抬,正慢條斯理地用沸水燙著紫砂茶杯,動作優雅從容,聲音沉穩有力,像定海神針,瞬間壓下了周振邦的慌亂,“天,塌不下來。”
他斟了一杯金黃透亮的普洱,推到周振邦面前的茶海上:“坐下,慢慢說。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尤其是楚峰這個人,還有工作組最近的動向,詳詳細細,一字不漏地告訴我。”
周振邦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喘著粗氣,像倒豆子一樣,把近期發生的一切,從工作組入駐、柳依依事件、清江死魚、秦朗遇刺、醫院風波、網絡爆料、李建國失聯、到楚峰步步緊逼、自己準備跑路……原原本本,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重點突出了工作組的“不擇手段”和當前局勢的“萬分危急”。
賀遠山靜靜地聽著,手指不緊不慢地撥動著念珠,臉上看不出絲毫波瀾,仿佛在聽一個與己無關的故事。只有聽到“秦朗遇刺”和“李建國失聯”時,他撥動念珠的指尖幾不可察地停頓了半秒。
直到周振邦說完,口干舌燥地端起那杯早已涼透的茶一飲而盡,賀遠山才緩緩開口,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李建國……還是太嫩了,沉不住氣。一有風吹草動,就想撇清自己,豈不知這官場之上,唇亡齒寒?”他抬眼看向周振邦,目光銳利如刀,“還有你,振邦,遇到點風浪就自亂陣腳,讓人家幾下子就捅到了心窩子,把我們多年的布置,搞得如此被動。”
周振邦羞愧地低下頭,冷汗涔涔:“賀董,是我無能!是我大意了!可現在……該怎么辦?秦朗沒死,落在工作組手里,他要是開口,再加上李建國那邊萬一扛不住反水……咱們可就全完了!”
“完?”賀遠山冷笑一聲,放下念珠,拿起茶壺,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還早著呢。”他抿了一口茶,眼神深邃起來,“楚峰……一個毛頭小子,仗著上面有人,就想在清風市這塊地上掀桌子?他還不夠格。”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腳下華燈初上、車水馬龍的城市夜景,仿佛在審視自己的王國。“事情到了這一步,硬頂是不行了,得換個打法。李建國這枚棋子,如果保不住,那就……讓他發揮最后的價值。”
周振邦心中一寒,湊近幾步,壓低聲音:“賀董,您的意思是?”
“棄車保帥。”賀遠山轉過身,目光冰冷,“把所有和李建國直接相關的線,能斷的,盡快斷干凈。特別是資金往來,立刻做技術處理,做成是他個人違規操作,索賄受賄,與我們遠山集團的正常業務往來無關。賬目要做得漂亮,經得起查。必要時,可以主動‘幫’工作組找到一些李建國以權謀私的‘證據’,比如……他那個在海外讀書的兒子,賬戶里那些來歷不明的匯款。”
周振邦倒吸一口涼氣,這是要徹底犧牲李建國,把所有臟水都潑到他一個人身上!這手金蟬脫殼,太狠了!
“那……秦朗那邊?他可是在市紀委工作多年,知道的內情不少……”周振邦最擔心的還是這個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