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市市委政法委會議室,氣氛肅殺。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趙衛國端坐在橢圓形會議桌的首位,他約莫五十歲上下,身材微胖,梳著一絲不茍的背頭,面色紅潤,但那雙微微瞇起的眼睛里,卻透著一股久居上位的威嚴和深不見底的城府。他穿著一身合體的藏青色行政夾克,更添幾分不容置疑的權威感。
市公安局局長、市檢察院檢察長、市法院院長、市司法局局長、市國安局局長等政法口的主要領導分坐兩側,個個正襟危坐,表情嚴肅。楚峰和秦明心作為市紀委的代表,坐在靠近末席的位置。秦朗作為專案組核心成員,列席會議,坐在楚峰身后。
這次會議的主題,是“研究部署當前政法系統維護社會穩定、規范執法辦案工作”。但會議一開始,趙衛國的基調就定得十分明確且強硬。
他先是照本宣科地強調了當前維護社會穩定的極端重要性,要求政法各部門務必保持高度警惕,確保清風市大局穩定。隨即,話鋒陡然一轉,語氣變得異常嚴厲,目光如鷹隼般掃過全場,最后有意無意地落在了楚峰和秦明心的身上。
“但是!”趙衛國重重敲了一下桌面,聲音提高八度,“在強調穩定的同時,我必須嚴肅指出,近期我們政法系統內部,特別是某些辦案環節,出現了一些值得高度警惕的苗頭性、傾向性問題!”
會議室里落針可聞,只有趙衛國帶著怒意的聲音在回蕩。
“有的部門,有的同志!”他刻意頓了頓,目光逼視楚峰,“不講政治,不顧大局,辦案方式簡單粗暴,甚至存在嚴重的程序瑕疵!打著調查的旗號,肆意擴大調查范圍,干擾企業正常經營,動搖市場信心!更有個別同志,熱衷于搞輿論炒作,未經核實就向媒體泄露所謂‘案情’,人為制造緊張空氣,給市委市政府的工作造成極大被動!”
這幾乎是指名道姓的批評了!秦明心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楚峰則面無表情,只是放在膝蓋上的手,微微握緊了。
趙衛國身體前傾,施加著巨大的壓力:“我今天把話放在這里!穩定壓倒一切!任何工作,都不能以犧牲穩定為代價!規范執法,不是一句空話!從現在開始,政法系統所有涉企、涉眾、敏感案件的立案、偵查、采取強制措施,必須嚴格執行請示報告制度!特別是涉及市里重點企業、重要項目的案件,必須報經政法委協調審核!絕不允許任何人,以任何理由,擅自行動,破壞清風市來之不易的穩定發展大局!”
他目光銳利地盯住楚峰:“楚峰同志!你們紀委牽頭調查清江新區的問題,市委是支持的!但支持不等于放任!你們調查組近期的一些做法,很成問題!比如,未經充分核實,就輕易對某些企業賬戶采取凍結措施,嚴重影響企業運轉和員工生計!再比如,在證據并不充分的情況下,頻繁約談企業負責人,造成不必要的恐慌!這些,都是極其不負責任的表現!我代表市委政法委,要求你們立即進行整改!今后的每一步行動,都必須嚴格遵循程序,事先向政法委報告!”
這番看似冠冕堂皇、實則處處掣肘的指責和要求,如同一條條無形的枷鎖,試圖將楚峰調查組的手腳徹底捆住。所謂的“請示報告”、“協調審核”,說白了就是要將調查置于他趙衛國的直接控制之下,隨時可以叫停或誤導。
會議室里一片寂靜,幾位政法口的領導眼觀鼻,鼻觀心,不敢輕易表態。誰都看得出來,趙衛國這是在借題發揮,利用職權公開打壓楚峰調查組。
秦明心深吸一口氣,準備開口反駁。但楚峰輕輕抬手,制止了她。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楚峰緩緩抬起頭,迎向趙衛國咄咄逼人的目光,他的表情依舊平靜,但眼神卻銳利如刀,毫不退縮。
“趙書記,”楚峰的聲音不高,卻清晰沉穩,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您強調穩定和程序,我非常贊同。沒有穩定,一切無從談起;不講程序,正義也無法實現。”
他話鋒一轉,語氣依然平和,但每個字都像釘子一樣砸在桌子上:“但是,我想請問趙書記,什么是真正的穩定?是掩蓋矛盾、粉飾太平的‘穩定’,還是鏟除毒瘤、刮骨療毒后獲得的持久‘穩定’?什么是正確的程序?是墨守成規、甚至為虎作倀的‘程序’,還是依法依規、除惡務盡的‘程序’?”
楚峰的目光掃過在場每一位政法干部的臉:“我們調查組辦的每一個案子,采取的每一項措施,都嚴格遵循黨章國法和紀檢監察工作條例,都有確鑿的證據支撐!我們凍結賬戶,是因為有充分證據表明該賬戶涉嫌重大經濟犯罪;我們約談負責人,是因為其涉嫌嚴重違紀違法!我們的目的,正是為了清除破壞清風市穩定和發展的最大隱患,是為了維護法律的尊嚴,守護人民的利益!”
他重新看向臉色已經變得鐵青的趙衛國,一字一頓地說:“至于請示報告制度,我們紀委辦案有獨立的工作程序和紀律要求,該請示的我們一定會請示,該報告的我們也一定會報告。但如何辦案,何時采取行動,調查組會根據案情需要依法依規獨立判斷!這是黨章和監察法賦予我們的職責和權力!任何人,都不能以‘穩定’為名,行干預辦案、阻礙調查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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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趙衛國猛地站起來,指著楚峰,氣得手指發抖,“楚峰!你這是什么態度?!你這是公然對抗市委政法委的領導!”
“趙書記言重了。”楚峰毫不退讓,也站了起來,目光如炬,“我只是在陳述事實,履行我的職責。如果嚴格依法辦案、堅決打擊腐敗被稱為‘對抗領導’,那我楚峰,甘愿承受這個罪名!但我相信,清風市的黨和人民,心中自有一桿秤!真正的穩定,來自于公平正義!真正的安全,來自于風清氣正!”
兩人隔空對峙,目光碰撞,仿佛能迸出火花!會議室內空氣凝固,一場發生在政法系統內部、關乎調查主導權的正面交鋒,以如此激烈的方式爆發出來!趙衛國試圖用權力壓服楚峰,而楚峰則用法律和職責作為盾牌,寸步不讓!
秦明心看著楚峰挺拔而孤直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她知道,楚峰這番話,等于徹底得罪了趙衛國這個在清風市根深蒂固的“山魈”,未來的調查之路,將更加兇險莫測。但她也深知,在原則問題上,退一步就是萬丈深淵!這一刻,她為自己有這樣的戰友而感到驕傲,也更堅定了支持楚峰走下去的決心!
這場會議不歡而散。但楚峰在會上的強硬表態,也迅速在清風市官場特定圈子內傳開,無疑向那些觀望者和趙衛國的同盟者發出了一個明確信號:這把由陸明和秦明心點起的反腐之火,絕不會被輕易撲滅!真正的決戰,即將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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