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終散,留下一片狼藉與彌漫在空氣中、濃得化不開的曖昧氣息。昂貴的茅臺酒瓶東倒西歪,如同醉漢。桌上那只被片得只剩骨架、卻依舊保持著“跪拜”姿態的乳豬,早已涼透,油光凝固,在璀璨的水晶燈下,顯得格外滑稽而諷刺。
李建國感到頭腦有些微的沉暈,這并非完全源于酒力——他久經(酒精)考驗,這點量還不至于讓他失態——更多的是因為身旁那個名叫小雅的姑娘。
從宴會廳到電梯,再到這通往未知領域的走廊,她一直溫順地攙扶著他,溫香軟玉的身體若有似無地挨蹭著他的臂膀,軟語呢喃帶著溫熱的氣息拂過他的耳廓,還有那陣陣專屬于青春的、干凈的氣息,如同最細膩的砂紙,持續不斷地打磨著他數十年來構筑的心理防線。那點殘存的、名為“紀律”和“原則”的糖衣,正在加速融化,露出內里苦澀而危險的核。
周振邦這等在風月場和權力場中浸泡多年的老辣角色,眼見火候已達九成九,向一旁早已心焦如焚、等待信號的宏圖集團老板王啟天使去一個篤定的眼色。
王啟天即刻會意,端著自己那杯幾乎沒怎么動的酒,晃著肥胖的身軀站了起來,大嗓門裹著十二分的諂媚與急切:“李書記!我……我老王必須再敬您一杯!今日能與您同席,真是我老王八輩子修來的福分,祖上積德?。∧判?,‘清風港’那個項目,只消您點個頭,我們宏圖集團必定當成政治任務,當成標桿工程來做!要錢出錢,要人出人,資源全力保障,絕不給區里抹黑,更絕不會給您臉上抹一點灰!”
李建國擺了擺手,語氣中還維持著最后一絲清醒與官腔:“啟天啊,你的心情我理解。‘清風港’是市里、區里的重點項目,對促進發展、改善民生是好事。但是,”他刻意加重了語氣,“好事必須辦好。招投標程序必須公開透明,環評報告必須扎實過硬,規劃審批必須依法依規,每一步都要走得穩,要經得起歷史的檢驗,經得起審計和巡視的檢查。這是原則,不能動搖?!?/p>
“那是自然!絕對陽光操作!保證每一個環節都合法合規,挑不出半點毛?。 蓖鯁⑻炫闹馗WC,隨即猛地一拍自己油亮的腦門,做出恍然大悟狀,“哎喲!您瞧我這記性!李書記,差點把正事忘了。我車上有一份關于項目地塊最新的地質補充勘探報告,是請省里權威專家剛做的,里面……里面提到一個之前沒太注意的小問題,可能有點……關鍵。本想著明早一上班就送到您辦公室,這不正好……機會難得,能不能勞您大駕,現下移步,去瞅一眼?您經驗老到,眼光毒辣,幫我把把關,我這心里才踏實!”
這借口找得拙劣至極,恐怕連三歲孩童都難以欺騙。然而,席間殘存的眾人,包括趙明、錢旺之流,臉上都掛著一種“懂的都懂”的、心照不宣的笑意,仿佛在共同參與并維護著一個公開的秘密。
周振邦立時接話,關切之情表現得恰到好處:“哎呀,工作上的大事,可不能馬虎!李書記就是責任心太重,時刻把工作放在第一位!正好,樓上我長期備了一間套房,安靜,隔音效果絕對好。既能讓李書記歇歇腳,醒醒酒,也能順帶仔細瞧瞧啟天說的那份關鍵報告。小雅,別愣著了,趕緊扶著點李書記,送李書記上去好好休息?!?/p>
小雅怯怯地起身,臉頰上的紅暈更深了,她伸出纖細的手,輕輕攙住李建國的胳膊,聲音細弱如同蚊蚋:“李書記,我扶您?!?/p>
臂膀接觸到那溫軟觸感的瞬間,李建國身體本能地微微一僵,想要縮回。但那觸感是如此真實,那青春的氣息是如此具有侵略性,讓他遲疑了那么一瞬。就在這電光火石般的猶豫間,小雅已經稍稍用力,半扶半架地將他從椅子上撐了起來。周遭投來的目光,充滿了各種復雜的意味,羨慕、嫉妒、了然,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鄙夷,交織成一張無形的網。
趙明舌頭似乎都有些打結,咧著嘴,帶著憨傻又曖昧的笑容:“李、李書記……您慢點,好、好休息……看、看‘資料’……”
王科長與劉主任也趕忙起身,躬身相送,臉上寫滿了謙卑與恭順。
李建國心里明鏡似的,此一去,看的絕不會是什么地質報告。他感到喉頭一陣發干,殘存的理智如同垂死掙扎的警報器,在腦海中尖銳地鳴響,但體內那股被壓抑了太久的熱流,卻更加洶涌地推動著他向前。他瞥了一眼身旁小鳥依人、仿佛任君采擷的小雅,那點可憐的、掙扎的理智,最終被更加原始的欲望潮水徹底吞沒。他從喉嚨深處,再次發出一聲含糊的“嗯”,算是最終的默許。
周振邦臉上掠過一絲獵人終于看到獵物踏入陷阱最深處時的勝利笑意,他側過頭,用極低的聲音對王啟天確認:“都安排妥了?”
王啟天擠了擠眼,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猥瑣的得意:“放心周總!頂樓總統套,360度無死角的全景‘學習資料’都備齊了,高清、超清,多個機位,保準讓領導‘深入’了解,印象深刻,一輩子都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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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相視,嘴角勾起心照不宣的弧度,那笑容里,充滿了算計與勝券在握的猙獰。他們清楚地知道,從這一刻起,這位在清江新區手握重權、一言九鼎的李書記,已經成了他們網中無法掙脫的魚。而那盤精心錄制、足以致命的“學習資料”,便是套牢他脖頸的最堅韌、最無法擺脫的絞索。
……
專用電梯無聲而迅疾地上升,數字不斷跳動。密閉的狹小空間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小雅似乎更加緊張了,攙扶著李建國的手臂微微顫抖,她垂著頭,露出一段雪白纖細、仿佛輕輕一折就會斷掉的脖頸,那姿態,愈發惹人憐愛。
李建國輕輕咳了一聲,試圖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曖昧,重拾一些領導的威儀:“小雅?聽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p>
“嗯……老家是清水縣的。”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音,如同受驚的蝴蝶翅膀。
“哦,清水縣,好地方啊,山清水秀,出美人?!痹捯怀隹?,李建國便自覺有些輕浮,有失身份,連忙找補了一句,試圖讓對話顯得正常些,“在藝校,主要學什么舞種?”
“民族舞,主修古典舞?!彼÷暬卮稹?/p>
“怪不得,身段這么軟,功底很扎實?!贝嗽捯怀?,李建國自己都覺得更加不妥,像是在刻意評價一件商品,遂有些尷尬地緘口不言。
小雅卻在這時抬起頭,飛快地瞥了他一眼,那雙原本怯生生的眸子里,此刻水光瀲滟,帶著一種懵懂的崇拜:“李書記……您跟我心里想象的那些大領導,一點都不一樣?!?/p>
“哦?怎么個不一樣法?”李建國被勾起了些許好奇,也或許是虛榮心在作祟。
“您……沒什么架子,說話也隨和?!彼穆曇舾土?,幾乎像是在耳語,“而且……看起來,很有男人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