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濱江舊案（第1頁）

深夜，清風市紀委大樓，那間象征著風暴眼的專班辦公室內，燈火通明，卻靜得可怕。雨水不知何時已經停了，濕冷的空氣透過窗縫滲入，帶著一股泥土和鐵銹混合的腥氣。

楚峰、趙小雨，以及剛剛奉命趕來、風塵仆仆的林雪見，三人圍坐在辦公桌前。老楊依舊“病假”未歸，秦朗留守醫院。桌面上，攤開著兩份截然不同的卷宗：一份是柳依依死亡案和柳青青車禍案的簡要報告，薄薄幾頁紙，卻浸透著血腥和陰謀；另一份，則是一個牛皮紙袋裝著的、紙張已然泛黃發脆的舊案卷宗，封面上用毛筆寫著“濱江碼頭‘7·15’重大責任事故案”。

林雪見穿著便裝，寸頭，面容精悍，眼神銳利如刀，長途跋涉的疲憊掩不住他軍旅生涯淬煉出的干練氣質。他快速翻閱著柳青青車禍的現場照片和報告，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拳頭重重砸在桌子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媽的！無法無天！光天化日之下，敢這么干！這根本不是意外，這就是謀殺！”

楚峰給他倒了一杯熱水，聲音低沉：“冷靜點，林子。憤怒解決不了問題。對手比我們想象的更狡猾，更殘忍，而且……我們在明，他們在暗，甚至可能，”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趙小雨和林雪見，“就在我們身邊。”

林雪見是多年的老刑警，立刻捕捉到了楚峰的弦外之音，眼中寒光一閃：“內鬼？”

楚峰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將那份厚重的“濱江舊案”卷宗推到了林雪見面前。“看看這個。”

林雪見有些疑惑地接過卷宗，入手沉甸甸的，帶著歲月的分量。他翻開封面，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黑白現場照片：一個廢棄的碼頭倉庫，墻體焦黑坍塌，滿地狼藉，救援人員在廢墟中搜尋，畫面透著一股慘烈和壓抑。照片下方標注：清風市濱江碼頭三號倉庫火災現場，日期是十一年前。

“濱江碼頭舊案？”林雪見抬起頭，看向楚峰，“這是什么案子？跟現在的調查有什么關系？”

楚峰點燃一支煙，煙霧繚繞中，他的眼神深邃而冰冷：“十一年前，濱江碼頭三號倉庫發生特大火災，引發存放在內的化工原料爆燃，造成包括當時在現場組織搶救的碼頭派出所副所長秦衛東在內的七人死亡，十余人重傷。事故最初被定性為違規操作引發的重大安全責任事故。當時負責牽頭調查的，是市安監局和公安局聯合調查組。”

秦衛東？林雪見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隨即想了起來：“秦衛東？是不是……現在你們組里那個小伙子秦朗的……”

“是他父親。”楚峰的聲音帶著一絲沉重，“秦朗的父親。一個公認正直、能干的老警察。當時他在休假，聽到火警第一個沖回現場組織疏散，最后為了救一個被困的工人，沒能出來。”

林雪見肅然起敬，同時也更加疑惑：“烈士之后？那這案子……”

“案子當時有很多疑點。”趙小雨接口道，她之前已經按照楚峰的指示，提前調閱了這份舊案的部分非核心卷宗，“比如，起火原因調查草草了事，指向一個臨時工違規吸煙，但證據鏈很薄弱；倉庫違規存放大量易燃易爆化工原料的背景和審批環節模糊不清；事故后的責任追究也顯得……雷聲大，雨點小，最后處理了幾個基層管理人員了事。更重要的是，”她指了指卷宗里幾處被紅筆圈出的地方，“當時有一些反映碼頭管理混亂、可能存在保護傘的舉報信，但在調查過程中都不了了之。甚至當時調查組內部，也傳出過不同意見，但后來都被壓了下去。”

楚峰吐出一口煙圈，目光仿佛穿透了時光，看到了十一年前的迷霧：“我仔細研究過這個案子。發生時間，恰好是清江新區大規模開發建設的前夕。濱江碼頭的位置，正在后來清江新區的核心規劃區內。而當時碼頭的主要經營權，幾經輾轉，最終落入了遠山集團的前身——遠山貿易公司手中。”

林雪見的眼神瞬間銳利起來：“你的意思是……這場大火，可能不是意外？是為了清場？為了給新區開發掃清障礙？秦衛東的犧牲，可能……別有隱情？”

“只是一種推測，還沒有直接證據。”楚峰掐滅煙頭，語氣凝重，“但太多的巧合，就不是巧合了。對手現在利用內鬼，對我們當前的調查了如指掌，處處設防，我們舉步維艱。柳青青的車禍就是一個警告，告訴我們，沿著現有的線索查下去，代價我們付不起。所以，我們必須跳出他們預設的戰場，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他指著那份舊案卷宗：“重啟‘濱江舊案’！這是他們可能已經放松警惕、或者認為早已被時間塵埃掩蓋的角落！如果當年的火災真有貓膩，如果秦衛東的犧牲背后真有黑手，那么，查清這個舊案，很可能成為撕開當前清江新區黑幕的一個關鍵突破口！甚至可能……與柳依依之死，與‘雅茗軒’，都存在某種我們尚未發現的隱秘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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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雪見深吸一口氣，眼中閃爍著興奮和凝重交織的光芒：“我明白了！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表面上看，我們被柳青青的車禍搞得焦頭爛額，調查似乎陷入停滯。暗地里，我們重啟十一年前的舊案，從他們意想不到的方向切入！好主意！”

但他隨即皺起眉頭：“可是，老楚，舊案重查，難度極大。時過境遷，證據湮滅，證人難尋。而且，如果真如你所料，這案子背后牽扯巨大，那重啟調查，同樣會觸碰到某些人的敏感神經，風險一點不小。”

“我知道。”楚峰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窗外沉寂的城市夜景，聲音堅定如鐵，“但這是目前我們能看到的，唯一可能打破僵局的路。再難，也要走！再險，也要闖！林子，你來了，我就多了最大的底氣。你是刑偵專家，查舊案是你的強項。這件事，由你暗中主導，小雨配合，調動一切可信的資源，但必須絕對保密，知情范圍僅限于我們三人，連秦朗……暫時也不要告訴。”

他轉過身，目光灼灼地看著林雪見和趙小雨：“我們要面對的，不僅是一個腐敗集團，更是一個盤踞多年、根深蒂固的利益共同體。他們用十一年時間埋葬一個真相，我們就用十倍的決心和努力，把它挖出來！這不僅是為了告慰秦衛東同志的在天之靈，為了給秦朗一個交代，更是為了撕開清風市這厚重的黑幕，還這片天地一個朗朗乾坤！”

林雪見重重地點了點頭，臉上露出軍人特有的決絕：“放心吧，瘋子！這活兒，我接了！就算把清風市翻個底朝天，也要把當年的真相挖出來！”

趙小雨也堅定地表態：“我會全力配合林警官，做好情報支持和保密工作。”

一股悲壯而決絕的氣氛，在小小的辦公室內彌漫。楚峰知道，重啟濱江舊案，如同在暗夜里點燃一支微弱的火把，試圖照亮被遺忘的角落，前方可能是更深的黑暗和未知的危險。但這是他作為調查組負責人，在內外交困之下，必須做出的戰略抉擇。這是一步險棋，也可能是一步活棋。

他拿起那份沉重的舊案卷宗，仿佛能感受到十一年前那場大火的灼熱和犧牲者的不甘。新的戰場，已經悄然開辟。風暴，將沿著時光的河流，溯流而上，直指罪惡的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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