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此時已是半醉,另一只手還在身旁那個幾乎癱倒在他懷里的女伴裙下摸索著,感受到口袋里支票的厚度,臉上笑開了花,含糊地應承著:“周總太客氣了……好說,好說……”
林曼妮趁此機會,悄悄退后兩步,試圖隱入燈光昏暗的角落,哪怕只是獲得片刻的喘息。她需要新鮮空氣,需要遠離這令人窒息的虛偽和骯臟。
然而,她剛靠到墻邊,手包里的手機就震動了一下。這只冰冷的手機,此刻在她掌心感覺像一塊燒紅的烙鐵。她有一種強烈的不祥預感。
她借著陰影的掩護,快速點開屏幕。一條新的匿名短信,沒有文字,只有一張圖片。圖片加載出來的瞬間,林曼妮的瞳孔猛地收縮,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剎那間涼透!
圖片上的人是柳依依!那個上個月突然“失蹤”的、曾經和她一樣被迫周旋于這些男人之間的女孩!照片背景是一個裝修奢華的浴室,柳依依滿臉驚恐,雙眼圓睜,躺在注滿水的浴缸里,水面已經呈現一種不祥的粉紅色。她的一只手腕搭在浴缸邊緣,上面一道猙獰深刻的切口觸目驚心!
這赫然是一張死亡現場的照片!
讓林曼妮魂飛魄散的,不僅是柳依依的死狀,更是照片的角落,無意中拍進了半只男人的手。那只手手腕上戴著一塊百達翡麗腕表,和周振邦今天戴的那塊一模一樣。而更關鍵的是,那只手的小指上,戴著一枚翡翠尾戒,戒指的款式是遠山集團高層核心成員特有的標識,翡翠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幽綠的光,像惡鬼的眼睛,刺眼無比!
柳依依不是失蹤,是被滅口了!而動手的人,極有可能就是周振邦,或者是他直接指使的!這塊表,這枚戒指,就是鐵證!
一股寒意從林曼妮的腳底直竄頭頂,讓她四肢冰涼,幾乎無法呼吸。她終于明白,自己身處的不是一個簡單的名利場,而是一個隨時可能吃人的魔窟!柳依依知道了不該知道的秘密,或者失去了利用價值,就被像垃圾一樣處理掉了。那自己呢?自己無意中窺見的那些秘密,會不會也招來殺身之禍?
“曼妮!別一個人躲清靜??!過來,給各位領導生動講講你上次去巴黎時裝周掃貨的見聞,讓咱們這些土包子也開開洋葷,長長見識!”周振邦在人群中心指向她,語氣輕佻,像在召喚一個助興的玩物,絲毫沒在意她瞬間蒼白的臉色。
林曼妮知道,自己必須過去。她艱難地挪動腳步,每一步都像踩在燒紅的炭火上,又像是走向斷頭臺。宴會廳里喧囂鼎沸,有人撞倒了香檳塔,玻璃碎裂聲、女人的矯揉造作的尖笑、男人們放縱的哄鬧混雜在一起,構成一幅人間地獄般的圖景。
就在這一片混亂的、令人作嘔的噪音中,她走近周振邦和趙明時,清晰地聽到周振邦摟著趙明的肩膀,帶著幾分殘忍的得意,低聲說:
“…老趙,你就把心妥妥地放回肚子里。之前那個不識相、非要盯著我們廠區廢水排放問題搞事情的記者,已經處理干凈了。就跟處理我們廠那點不合標的廢水一個流程,神不知,鬼不覺,直接壓進地底深層,鬼都查不出來…”
這話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進林曼妮的心臟,讓她渾身一僵,血液都快要凝固了。她再也無法忍受這煉獄般的地方,強烈的求生欲讓她只有一個念頭:逃!立刻逃離這里!
她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周振邦講述的某個低俗段子吸引,悄然后退,轉身,想從包廂的側門溜出去,逃離這個魔窟。
然而,她剛走到走廊盡頭的陰影處,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幾個高大的黑影便堵住了去路。為首的是保安隊長孫二狗,他嘴里叼著煙,那對三角眼在黑暗中像鬼火一樣瞬間鎖定林曼妮,皮笑肉不笑地挪了一步,結實的身板像一堵墻般擋住了唯一的去路:
“林小姐,這么早就要走?宴席還沒散呢,周總還沒發話?!彼鲁鲆粋€煙圈,語氣帶著貓捉老鼠般的戲謔和不容置疑,“周總特意吩咐過了,晚宴沒‘圓滿’結束前,誰都不能提前離開。您可是今晚的重要角色,別讓我們這些下面的人難做?!?/p>
林曼妮僵在原地,臉色煞白。前廳是狼藉荒唐、欲望橫流的罪惡盛宴,身后是冰冷危險、深不見底的黑暗深淵。匿名短信里柳依依慘死的照片、周振邦輕描淡寫說出的“處理”真相、孫二狗如同監視犯人般的目光……無數線索和恐懼織成一張致命的天羅地網,將她牢牢纏在中央,無處可逃。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無意間窺見的秘密,已足夠讓她成為下一件需要被徹底“處理”掉的“垃圾”。而那個正在樓上總統套房里酣睡的李書記,恐怕也正一步步走向網中央,渾然不知自己看似香艷的夜晚,實則是踏入了一個萬劫不復的陷阱。
整個光明區的夜,濃稠得化不開,仿佛一頭吞噬一切的巨獸,而她,已然聽到了巨獸逼近的沉重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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