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調查組指揮中心的空氣有些凝滯。窗外陽光正好,但屋里卻彌漫著一種無形的壓力。電腦風扇嗡嗡作響,配合著鍵盤敲擊聲,成了唯一的主旋律。
楚峰剛掛斷一個來自市政法委辦公室的電話,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他把通話內容簡單跟老陳和林雪見說了。
“聯合審核小組?”老陳一聽就炸了毛,把手里的資料往桌上一拍,“這不明擺著拖時間嗎?等他們一層層開會研究完,周振邦早就坐火箭飛出地球了!這幫人,就是賀遠山攛掇出來的!”
林雪見沒說話,走到窗邊,抱著胳膊看著樓下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車流。陽光照在她側臉上,能看清她眼底淡淡的青色。她沉默了幾秒,才轉回身,聲音還算平靜:“審核小組名單我看了,工商聯那個副會長,去年遠山集團年會,他坐在主桌,跟賀遠山勾肩搭背,照片還在本地新聞上出現過。”
她走回桌前,手指點了點那份傳真:“這就是陽謀。用程序卡我們。我們不能硬闖,但也不能干等。”她看向楚峰,“回復可以客氣,但申請加急開會的事,得讓老陳去磨。他在市里人頭熟,知道怎么跟那些老油條打交道。”
楚峰點點頭,老陳在市局多年,這種人際周旋確實他更在行。“老陳,辛苦你跑一趟政法委,態度要好,但底線守住,最快明天必須開會。”
老陳嘆了口氣,抓起外套:“行,我去會會他們。媽的,跟這些人說話,比抓賊還累心。”他嘟囔著走了出去。
老陳一走,屋里剩下楚峰和林雪見。短暫的安靜里,能聽到彼此輕微的呼吸聲。楚峰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連續熬夜,腦袋像灌了鉛。
“喝點水吧。”林雪見拿起桌上那個印著“清風市紀委”字樣的白色陶瓷杯,走到角落的飲水機旁接了杯溫水,遞到楚峰面前。她的指尖不經意擦過楚峰的手背,微微的涼意讓楚峰清醒了幾分。
“謝謝。”楚峰接過杯子,水溫恰到好處。他喝了一口,干澀的喉嚨舒服了些。他抬眼看向林雪見,她正低頭整理桌上散亂的文件,睫毛低垂,鼻尖在燈光下有一點細小的汗珠。這段時間,她跟著連軸轉,幾乎沒怎么休息,但眼神里的那股勁兒從來沒散過。
“你也歇會兒吧。”楚峰忍不住說,“眼睛都熬紅了。”
林雪見抬起頭,對上楚峰帶著關切的目光,愣了一下,隨即扯出一個有點疲憊的笑:“沒事,習慣了。以前蹲點抓人,幾天幾夜不睡是常事。”她頓了頓,聲音低了些,“倒是你,壓力最大。”
這話很輕,卻像羽毛一樣掃過楚峰心尖。他搖搖頭,沒說什么,心里卻有一股暖流悄悄蔓延。這種并肩作戰、相互體諒的感覺,在高壓下顯得格外珍貴。
這時,林雪見放在桌上的手機嗡嗡震動起來。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省廳一個關系不錯的同事。接起來聽了沒幾句,她的臉色就沉了下來。
“好,我知道了,謝謝師兄。”掛了電話,林雪見把手機往桌上一放,語氣帶著冷意:“來了。賀遠山開始搞輿論了。”
她快速打開筆記本電腦,點開幾個財經和法治類的自媒體公眾號。楚峰湊過去看。幾篇標題醒目的文章赫然在目,內容看似客觀,但字里行間都在暗示工作組調查方式粗暴,影響企業正常經營,不顧員工飯碗。
“你看下面評論,”林雪見滑動鼠標,“清一色帶節奏,說我們‘運動式執法’、‘破壞營商環境’。水軍下場了,而且水平不低。”
楚峰盯著屏幕,眼神銳利。這一招很毒,搶占道德制高點,煽動不明真相的群眾。“我們不能刪帖,越刪越黑。得用事實說話。”他沉吟一下,“林雪見,你聯系省廳宣傳處信得過的同志,把我們掌握的遠山集團污染清江、造成漁民損失的實地照片、檢測報告準備好,還有他們違規用地、強拆的那些材料,整理成扎實的通稿。時機一到,我們發權威聲音。”
“明白。”林雪見立刻開始敲鍵盤,眼神專注,“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用鐵的事實,砸碎他們的謊言。”
就在楚峰和林雪見應對輿論攻勢時,老陳那邊卻遇到了更私密、也更戳心窩子的麻煩。
老陳從政法委出來,心里憋著一股火,跟那幫官腔打足的家伙扯皮半天,才勉強答應明天上午開會。他剛坐進車里,手機就響了,是他老婆打來的。
電話那頭,妻子的聲音帶著罕見的興奮和疑惑:“老陳!你說怪不怪?今天有個什么‘國際醫療援助機構’的人找到家里來了,說有個慈善項目,正好針對我的病,以后那種貴的進口藥,他們免費提供!還說聯系了省人民醫院的專家,可以給我安排遠程會診!這……這是真的嗎?你什么時候申請的?怎么沒告訴我?”
老陳握著方向盤的手猛地一緊,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他當然沒申請過!妻子患病多年,那種特效藥價格不菲,一直是壓在他心頭的大石頭。這“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偏偏在這個時候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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