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良知未泯（第1頁）

清風市中心的“云裳”高級定制服裝店內，流淌著舒緩的古典音樂，空氣里彌漫著昂貴的香氛氣息。賀詩玥坐在VIP試衣間的天鵝絨沙發上，有些心不在焉地看著閨蜜蘇沫對著一面巨大的落地鏡，比量著一件剪裁利落的深藍色西裝外套。

蘇沫，這位在清風市設計圈以犀利眼光和毒舌著稱的獨立設計師，一邊調整著肩膀的線條，一邊從鏡子里瞥了眼魂不守舍的賀詩玥。

“我的賀大小姐，從進門到現在，你嘆了不下十口氣了。怎么，是魏家那位大公子又給你氣受了，還是你家老爺子又逼著你學什么‘豪門媳婦的自我修養’了？”蘇沫轉過身，線條分明的臉上帶著一絲戲謔和毫不掩飾的關心。她個子高挑，短發利落，眼神通透，有種不同于尋常富家女的清醒和銳利。

賀詩玥勉強笑了笑，端起面前骨瓷杯里的花茶，抿了一口，卻覺得滿嘴苦澀。“沒什么，就是覺得……有點悶。”

“悶？”蘇沫嗤笑一聲，揮手讓一旁恭敬等候的店員暫時離開，然后一屁股坐在賀詩玥旁邊，湊近她，壓低聲音，“我看你不是悶，是怕吧？外面都傳瘋了，說你們遠山集團養的狗，把紀委的一個老調查員給弄死了！是不是真的？”

賀詩玥渾身一顫，手里的茶杯差點沒拿穩，茶水晃了出來，濺在她昂貴的裙子上，留下深色的印記。她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嘴唇翕動了幾下，卻沒能發出聲音。

蘇沫看著她這副樣子，心里明白了七八分。她收起戲謔的表情，嘆了口氣，抽了張紙巾遞給賀詩玥，語氣變得嚴肅起來：“詩玥，我們認識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跟你爸、跟你那兩個哥哥不是一路人。但你現在就坐在火山口上，知道嗎？那個死了的楊調查員，我聽說人很好，家里還有老婆孩子……這造的是什么孽！”

“別說了……沫沫，求你別說了……”賀詩玥捂住耳朵，眼淚在眼眶里打轉，“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爸爸說那是意外，是下面的人沒分寸……”

“意外？”蘇沫冷笑，聲音壓得更低，“騙鬼呢！清風市現在誰不知道，紀委盯上你們賀家了？這個時候出‘意外’，擺明了是殺雞儆猴，是滅口！詩玥，你醒醒吧！你們賀家做的那些事，你真的一點都沒察覺？柳依依怎么死的？那些強拆逼得人家破人亡的事？還有，金龍幫那個金老歪，不就是你們賀家養的最兇的一條惡狗嗎？專門干些見不得人的臟活！”

賀詩玥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驚恐和掙扎：“金龍幫……金老歪……”她想起了清江大橋上，秦朗那悲痛欲絕的眼神，還有那枚沾血的小茶餅。父親和周叔叔，確實經常和金龍幫的人來往，尤其是那個金老歪……

“沫沫，”賀詩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緊緊抓住蘇沫的手，指尖冰涼，“我……我該怎么辦？我好像……好像站在一個泥潭里，越陷越深……我討厭魏新辰，討厭這種被安排的人生，更討厭……討厭我家可能做的那些事……”她的話語混亂，但眼中的痛苦卻真實無比。

蘇沫反握住她冰冷的手，目光銳利地掃視了一下四周，確認無人偷聽，才一字一句地說：“詩玥，如果你想心里好過一點，如果你還想給自己留一條后路，現在或許……是做點什么的時候了。”

“做……做什么？”賀詩玥茫然。

“你不需要親自去做什么危險的事。”蘇沫引導著她，“但你是不是知道一些……比如，遠山集團和金龍幫之間，那些不太能見光的資金是怎么走的？或者，他們通常在哪里碰頭？有沒有什么特別的賬戶或者中間人？”

賀詩玥的心砰砰直跳，她想起了偶爾在家聽到的父親和周振邦的只言片語，想起了有一次無意中看到周振邦遞給金老歪一個厚厚的信封，上面似乎印著一個奇怪的標志……還有，父親書房那個需要特殊密碼才能打開的保險柜……

她劇烈地掙扎著。背叛家族？她從未想過。可是，如果家族真的做了那么多傷天害理的事，自己還要繼續裝聾作啞，甚至成為幫兇嗎？那個叫秦朗的年輕紀委干部，他失去師傅時的痛苦，和此刻自己心中的煎熬，某種程度上有種可悲的共鳴。都是被這巨大的黑暗漩渦卷入的棋子。

良知，像一根尖銳的刺，扎在她被奢華生活包裹的、幾乎麻木的心臟上，帶來陣陣刺痛。

她看著蘇沫清澈而堅定的眼睛，終于，用微不可聞的聲音，顫抖著說：“我……我好像……偶然聽到過……周叔叔提過一個叫‘誠信建筑’的公司，說……說是洗……洗錢用的……還有，金龍幫好像有一個獨立的賬本，不在集團明賬上……放在……放在金老歪自己控制的一個地下錢莊里，那錢莊……好像叫‘匯通典當’，在……在老城區解放路那邊……”

她斷斷續續地說著，每說一個字，都像耗盡了全身力氣。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動搖，這是在家族堅固的堡壘上，撬開了一條細微的縫隙。

蘇沫仔細地聽著，眼神越來越亮。她用力握了握賀詩玥的手：“詩玥，這就夠了！至少，這說明你還有良心！記住，你今天什么都沒跟我說過，我也什么都不知道。保護好自己！”

離開“云裳”時，賀詩玥感覺腳步有些虛浮，但心頭那塊壓得她喘不過氣的巨石，似乎松動了一點點。她不知道蘇沫會怎么處理這些信息，她也不敢深想。她只是遵循了內心那點尚未泯滅的、對光明和干凈的渴望。

而蘇沫，在送走賀詩玥后，回到工作間，迅速在一張設計草圖的背面，用只有她自己才懂的符號，記下了“誠信建筑”、“匯通典當-解放路”等關鍵詞。她看著這些字符，目光復雜。她知道自己卷入了一場危險的游戲，但為了閨蜜，也為了這清風市能有一線天光，她愿意冒這個險。她會找到一個絕對安全的方式，將這些線索，匿名地送到該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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