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裂痕初現（第1頁）

清風市西郊，廢棄的第三紡織廠倉庫區，在深夜的籠罩下更顯破敗與陰森。月光透過破碎的窗戶，在布滿灰塵和油污的地面上投下斑駁詭異的光影。空氣中彌漫著鐵銹、機油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混合的刺鼻氣味。

金龍幫的老大金老歪，獨自一人靠在一輛黑色的越野車旁，陰影將他大半個身子吞沒。他嘴里叼著煙，猩紅的火點在黑暗中明滅不定，映照出他臉上那道猙獰的疤痕和緊鎖的眉頭。今晚他誰也沒帶，只身前來，內心的煩躁和不安，比這廢棄倉庫的環境更加令人窒息。

遠山集團和天明集團的火并愈演愈烈，他金龍幫被夾在中間，損失慘重。前幾天港口倉庫那一戰，他折了七八個得力手下，“瘋狗”強哥現在還躺在醫院里昏迷不醒。賀伯安那邊除了不斷施壓要求他報復，承諾的“撫恤金”和“獎勵”卻遲遲不到位，口氣還越來越惡劣，真把他金老歪當成了可以隨意驅使、隨時丟棄的野狗！

更讓他心驚的是，紀委那個楚峰，像條嗅到血腥味的鯊魚，緊追不放。雖然楚峰的目標主要是趙衛國和賀家，但他金老歪身上背著的案子，哪一樁不夠槍斃幾回的？賀家一旦倒臺，他必定是第一個被推出去頂罪的替死鬼！想到楊鐵心那老紀檢的死狀，金老歪就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椎骨直沖頭頂。賀家對自己人都如此狠辣，何況是他這條“狗”？

就在他心亂如麻之際，兩束車燈由遠及近，悄無聲息地停在了倉庫門口。車上下來一個人，同樣穿著深色衣服，身形矯健，步伐沉穩，正是楚峰的戰友，省公安廳的刑警林雪見。林雪見也是孤身前來，這是雙方事先通過極其隱秘的渠道約定的見面方式。

“金老大，久等了。”林雪見在距離金老歪五步遠的地方站定，聲音平靜，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周圍環境，這是職業本能。

“林警官，好膽色。”金老歪扔掉煙頭，用腳碾滅，聲音沙啞，“就不怕這是我設的局？”

林雪見淡淡一笑：“金老大是聰明人。設局抓我一個刑警，除了激怒警方，讓你更快完蛋，還有什么好處？你現在最需要的，不是多一個敵人，而是一條可能的活路。”

金老歪眼角抽搐了一下，林雪見的話直接戳中了他的痛處。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波動：“廢話少說。你們想怎么樣？”

“不是我們想怎么樣，是金老大你想怎么樣。”林雪見向前走了兩步，壓低聲音，“賀家大廈將傾，想必金老大比誰都清楚。繼續給他們當馬前卒，只有死路一條。楊鐵心調查員的血，不能白流。參與謀害紀檢干部，是什么性質，你心里明白。”

金老歪的臉色在月光下變得異常難看，他咬牙道：“楊鐵心的死是意外！是手下人失了分寸！”

“意外？”林雪見冷笑一聲，“這話你留著跟法官說，看他們信不信？賀伯安指使你手下滅口，事情敗露就把責任全推給你和幾個小嘍啰，這套路，你金老大難道不熟悉嗎？你就是下一個被拋棄的棋子！”

金老歪沉默了，林雪見說的每一個字，都像錘子一樣砸在他心上。他何嘗不知道這是賀家的一貫伎倆？

林雪見趁熱打鐵，從懷里掏出一個微型錄音筆，按下了播放鍵。里面傳出一段經過處理的、但依稀可辨的對話片段，是賀伯安在一個私人場合醉后狂言，提到“金老歪那條老狗……不聽話就宰了……反正臟事都是他干的……”之類的話。

金老歪聽完，拳頭驟然握緊，指節發出咯咯的響聲，額頭上青筋暴起！雖然他早有心理準備，但親耳聽到賀伯安如此輕蔑地決定他的生死，那種屈辱和憤怒幾乎讓他失控！

“這能說明什么？”金老歪強壓怒火，嘶聲道。

“這不能直接作為法庭證據，但足以讓你看清現實。”林雪見收起錄音筆，“楚峰組長讓我給你帶句話。懸崖勒馬，為時未晚。只要你愿意站出來，指證賀遠山、賀伯安以及趙衛國等人的罪行，特別是楊鐵心遇害的真相，以及你們之間所有的非法交易，我們可以依法向你承諾，算你重大立功表現，在法律允許的范圍內，最大限度為你爭取寬大處理！”

金老歪猛地抬頭，死死盯著林雪見：“寬大處理？我身上背的命案不止一條！能寬大到不死嗎？”他的聲音帶著一絲絕望的嘲諷。

林雪見迎著他的目光，坦誠地說：“我不能給你任何不切實際的保證。法律的尊嚴不容褻瀆，犯了罪，就必須接受審判。但是，主動交代、揭發他人重大犯罪行為，并且查證屬實的，法律明確規定可以減輕甚至免除處罰。這是你目前唯一能為自己爭取的機會！是跟著賀家一起沉底，還是抓住這根救命稻草，為自己、也為跟著你混飯吃的那么多兄弟，謀一條可能的生路，就在你一念之間！”

倉庫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只有風吹過破窗的嗚咽聲。金老歪內心進行著天人交戰。背叛賀家，風險極大，賀家和他背后的勢力絕不會放過他。但繼續跟著賀家，絕對是死路一條！楚峰和林雪見代表的是國家力量，雖然鐵面無私，但至少講規矩、有底線。而賀家……只有利用和拋棄！

他想起這些年為賀家做牛做馬，干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最后卻落得如此下場！想起手下兄弟們的傷亡，想起賀伯安那囂張的嘴臉……一股巨大的悔恨和不甘涌上心頭。

良久，金老歪仿佛被抽干了力氣，頹然靠在車身上，聲音低沉而沙啞：“我……我需要時間考慮。”

林雪見知道，對方心理防線已經松動，不能逼得太緊。“可以。但時間不等人。楚組長他們的調查不會停止。這是聯系方式，想通了，按約定的方式聯系我們。記住，這是你最后的機會。”林雪見將一張寫著加密號碼的紙條塞進金老歪手里，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走向自己的車，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金老歪緊緊攥著那張輕飄飄的紙條，仿佛攥著自己的生死簿。他抬頭望著倉庫頂棚破洞處漏下的那一小片灰暗的天空，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掙扎。這條道，他真的走錯了嗎？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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