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市中級人民法院一號審判庭,莊嚴肅穆。國徽高懸,熠熠生輝。能容納數百人的旁聽席座無虛席,連過道都站滿了人。來自省市各級媒體的長槍短炮嚴陣以待,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近乎凝滯的緊張與期待。這一天,清風市乃至全省的目光都聚焦于此,等待對以賀遠山、魏天明為首的特大黑社會性質組織犯罪及職務犯罪案件進行一審公開宣判。
上午九時整。
“全體起立!”
伴隨著審判長洪亮而威嚴的聲音,合議庭成員步入法庭。旁聽席上響起一陣密集的起立聲,布料摩擦聲窸窣作響,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扇即將開啟的側門。
楚峰坐在公訴人席位上,身著檢察制服,肩章上的徽標在燈光下閃爍著冷峻的光芒。他面容沉靜,目光如炬,緩緩掃過被告席上那幾個空空如也、即將被填滿的座位。秦朗、林雪見等專案組核心成員坐在他身后的輔助席上,同樣神情肅穆。數月來的艱辛調查、生死搏殺、智慧較量,無數個不眠之夜積累起的如山鐵證,都將在這莊嚴的法庭上,接受最后的檢驗。
側門打開。在一陣壓抑不住的低聲驚呼和相機快門密集的咔嚓聲中,昔日在清風市翻云覆雨、不可一世的巨頭們,在法警的押解下,依次走入法庭,走向被告席。
為首的是賀遠山。他穿著一件灰色的舊夾克,頭發被強制剪短,露出了花白的發根,往日精心保養的紅潤面色被一種死灰般的蒼白取代,眼窩深陷,步履蹣跚,仿佛一夜之間蒼老了二十歲。他努力想挺直腰板,維持最后的體面,但那微微顫抖的雙手和閃爍不定的眼神,卻暴露了他內心的巨大恐懼和崩潰。他不敢看向旁聽席,尤其是那片坐著柳青青等受害者家屬的區域,目光始終低垂,盯著自己的腳鐐。
緊跟其后的是魏天明。與賀遠山的頹唐不同,他竟還穿著一件相對整潔的襯衫,頭發也梳理過,臉上甚至帶著一種近乎詭異的平靜。但這種平靜之下,是更深沉的死寂和麻木。他的眼神空洞,仿佛靈魂已經被抽離,對周圍的一切都漠不關心,像一個被掏空了內容的華麗軀殼,只是機械地移動著。唯有在目光偶爾掃過楚峰時,眼底深處才會掠過一絲極快、極深的怨恨與不甘。
再后面是袁鵬、周振邦、賀伯安等人。袁鵬面如土色,渾身癱軟,幾乎是被法警架著拖進來的,嘴里似乎還在無意識地喃喃著什么。周振邦則是一副徹底認命的絕望,眼神渙散。而賀伯安,這個曾經囂張跋扈的紈绔子弟,此刻臉上寫滿了驚恐和茫然,像個迷路的孩子,不斷扭頭看向他的父親賀遠山,尋求一絲根本不存在的庇護。
當最后一名被告人——沈隆昌被押上來時,旁聽席響起一陣更大的騷動。這位以沉穩老練著稱的商業大佬,此刻形容枯槁,臉上滿是悔恨交加的淚水,與魏天明那種死寂形成了鮮明對比,他似乎直到此刻,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為貪婪付出的將是何等慘重的代價。
“咚!”審判長敲下法槌,聲音清脆有力,壓下了法庭內的所有雜音。
“清風市中級人民法院,現在開庭,對被告人賀遠山、魏天明、袁鵬……等組織、領導、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故意殺人、行賄、非法經營……一案,進行一審公開宣判!”
審判長開始宣讀長達數百頁的判決書。洪亮的聲音在寂靜的法庭內回蕩,每宣讀一項犯罪事實,每列舉一樁鐵證,都像一記重錘,敲打在被告席上那些人的心上,也敲打在每一位旁聽者的神經上。
法庭調查階段核實的證據被一一展示:遠山集團和天明集團通過暴力拆遷、壟斷市場、開設賭場、放高利貸等非法手段攫取巨額利益的賬目;證明趙衛國、孫為民等保護傘收受巨額賄賂、濫用職權為黑惡勢力提供庇護的銀行流水和錄音錄像;記錄賀伯安指使金龍幫殺害柳依依、楊鐵心為保護秦朗壯烈犧牲等一樁樁血案的現場勘查筆錄和證人證言;以及那份最為關鍵、由錢百萬提供、記錄了魏天明、沈隆昌等人密謀瓜分資產、行賄官員的核心錄音……
證據鏈完整、確鑿,形成了一道無法撼動的鐵壁。被告席上,有人開始低聲啜泣,有人身體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賀遠山終于支撐不住,雙手捂住了臉,肩膀劇烈聳動。魏天明依舊面無表情,但死死攥住欄桿、指節發白的手,暴露了他內心的驚濤駭浪。
在最后陳述環節,氣氛達到了一個復雜的高潮。
賀遠山抬起頭,老淚縱橫,聲音嘶啞破碎:“我……我認罪……我認罪伏法……我對不起黨的培養,對不起清風市的百姓……我對不起……對不起那些被我害死的人……我賀遠山……罪有應得……只求法庭……看在我多年……多年也曾為清風市發展出過力的份上……能給……給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他試圖打感情牌,博取一絲憐憫,但那蒼白的辯解在累累罪行面前顯得如此可笑和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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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到魏天明時,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法庭內落針可聞。最后,他抬起空洞的眼睛,望向審判席,用一種異常平緩,卻帶著刺骨寒意的聲音說道:“我沒什么可說的。成王敗寇,自古皆然。我魏天明走到今天這一步,無話可說。我只想知道,那些比我藏得更深、站得更高、手段更干凈的人,你們……動得了嗎?”他的話,像一顆投入深水的石子,雖然輕微,卻讓知情人心中泛起寒意,這是赤裸裸的指向“瓷窯會”的挑釁和最后的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