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師門茶香（第1頁）

調(diào)查工作組的臨時指揮中心，終于迎來了它使命的終點。最后一份加蓋著鮮紅印章的移交清單被仔細(xì)核對、封裝入檔案袋，標(biāo)志著這間忙碌了數(shù)月、承載了無數(shù)緊張不眠夜的辦公室，正式完成了它的歷史使命?？諝庵袕浡环N混合著疲憊、釋然和淡淡離愁的氣息。

楚峰站在空曠的辦公室中央，環(huán)顧四周。墻面上的白板已被擦拭干凈，只留下淡淡的水痕；辦公桌上的電腦主機已經(jīng)關(guān)閉，各種連接線整齊地纏繞著；角落里堆放著打包好的紙箱，封條上寫著編號和內(nèi)容摘要。一切都井然有序，卻難掩人去樓空的寂寥。

后肩的舊傷在連日高度緊張后的驟然松弛下，隱隱傳來鈍痛。但比身體更疲憊的，是精神。一場硬仗打完，像跑完一場馬拉松，沖過終點線后，不僅是喜悅，更有一種脫力般的虛脫感。賀遠(yuǎn)山、魏天明和袁鵬的案子已依法移送司法機關(guān)，后續(xù)的審判、追贓等工作將由專門的部門接手。他們這支臨時組建的“尖刀連”，到了解散的時刻。

林雪見和最后幾名留守的組員正在做最后的清場檢查。大家的動作都有些慢，似乎不舍得這共同奮斗的日子就此結(jié)束。偶爾的眼神交流中，充滿了無需言說的默契和即將分別的悵惘。

“楚組，所有涉密材料的銷毀記錄都在這里了?！绷盅┮妼⒁环菸募f給楚峰，她的聲音有些沙啞，眼圈微微泛紅，不知是熬夜所致，還是情緒使然。

楚峰接過文件，鄭重地簽上名字。他抬頭看著林雪見，這個從最初略帶隔閡到后來并肩作戰(zhàn)、生死與共的戰(zhàn)友，心中涌起復(fù)雜的情緒?！靶量嗔?，林雪見?；厝ズ螅煤眯菹⒁欢螘r間。”

“你也是，楚組。”林雪見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你的肩膀……記得去醫(yī)院復(fù)查一下?！?/p>

簡單的對話，蘊含了數(shù)月來積淀的深厚情誼。沒有過多的告別言語，一切盡在不言中。

送走了最后一批同事，楚峰獨自一人留在空蕩蕩的辦公室里。夕陽的余暉透過百葉窗，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一種巨大的空虛感襲來。他忽然想起，自從接到任務(wù)緊急趕到清風(fēng)市，除了奔波于各個辦案點和臨時指揮部，他竟然幾乎沒有好好看過這座城市。而這里，有他一位極其重要、卻許久未見的故人。

他特意繞道去了市中心一家老字號百貨商店。在絲綢柜臺前，他仔細(xì)挑選了一條印有淡雅玉蘭花的湖藍(lán)色真絲圍巾，他知道師母一向喜歡素雅大方的款式。又到煙酒專柜，買了一瓶老師最鐘愛的老北京二鍋頭。提著精心挑選的禮物，楚峰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一些。

他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銘記于心熟悉的號碼。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傳來一個溫和、略帶蒼老卻中氣十足的聲音，帶著一絲期待：“你好”

“老師，是我，楚峰。”楚峰的聲音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恭敬和孺慕。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隨即語氣瞬間變得親切而驚喜，還帶著點調(diào)侃：“喲！是我們楚大組長?。∧氵@大忙人，終于想起給你這退休老頭子打電話了？怎么，清風(fēng)市的案子辦完了，要打道回府了？”

楚峰心中一暖，同時也有些愧疚：“老師，您就別取笑我了。案子剛移交，工作組解散了。我……我才想起來，到市里這么久，都沒來得及去看您。您最近身體還好嗎？”

“我好得很！吃得好睡得香，不用像你們年輕人一樣天天沖鋒陷陣?！泵骼希簿褪浅逶谇褰髮W(xué)讀研時的恩師明德教授，語氣輕松，“怎么，想起尊師重道了？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老師，我錯了?！背逭\心道歉，“我剛從市里過來，給您和師母帶了點東西。您今天方便嗎？我想去看看您，順便……蹭頓飯？”他用了讀書時常說的玩笑話。

“方便！怎么不方便！”明老爽朗地笑道，“你師母昨天還念叨，說小峰是不是把我們這兩個老家伙給忘了。來吧來吧，正好有人送了點今年的明前龍井，你來品品，看你這官當(dāng)?shù)?，舌頭還靈不靈光。還帶什么東西，人來就行了！”語氣里帶著嗔怪，卻掩不住高興。

掛了電話，楚峰的心境輕松了許多。恩師還是那個恩師，言辭犀利，關(guān)愛卻深藏其中。

明老的家住在清江大學(xué)后面的老教授生活區(qū)，一個綠樹成蔭、安靜祥和的小院。楚峰沒有開車，步行穿過熟悉的校園。初夏的傍晚，微風(fēng)拂面，帶著青草和書香的氣息，與過去幾個月他所處的緊張環(huán)境截然不同，讓他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敲開院門，開門的正是明老。他穿著中式盤扣的白色棉麻衫，頭發(fā)銀白，梳得一絲不茍，面色紅潤，精神矍鑠，一雙眼睛依舊銳利有神，此刻正帶著笑意打量著楚峰和他手里提的東西。

“嗯，瘦了，也黑了?？磥磉@紀(jì)檢工作不好干，比在我這兒啃書本累多了吧？”明老一邊把楚峰讓進(jìn)院子，一邊打趣道，目光掃過他手里的禮物，“來就來，還學(xué)這套俗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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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不大，但收拾得雅致，種滿了花草，一角還有個小小的池塘，幾尾錦鯉在其中游弋。師母系著圍裙從廚房聞聲出來，看到楚峰，臉上立刻綻開慈祥的笑容：“小峰來啦！哎呦，還帶東西干什么！快進(jìn)屋坐，我鍋里還燉著你愛喝的排骨湯呢！”

楚峰趕緊把禮物遞上：“師母，一條絲巾，看著花色挺配您氣質(zhì)的。老師，一點酒，您偶爾少喝一點，活絡(luò)筋骨?！彼捳f得樸實，就像回家的孩子給長輩帶點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