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討個公道（第1頁）

后山的小路崎嶇濕滑，露水打濕了楚峰的褲腳，冰涼地貼在皮膚上。他像一頭警惕的豹子，借著樹木和巖石的掩護，悄無聲息地接近那座幾乎被遺忘的看林人木屋。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動，每一下都牽扯著緊繃的神經(jīng)。木屋虛掩的門縫里透出的那絲微弱光亮，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如同鬼火，既帶來一絲詭異的希望，更預(yù)示著未知的危險。

是誰？周遠航的人已經(jīng)布控到了這里？還是……另有其人？

楚峰屏住呼吸，從地上撿起一塊趁手的石頭，貼著木屋粗糙的板壁，緩緩挪到窗邊。他不敢直接探頭，而是利用一塊破損窗玻璃的反光，小心翼翼地朝屋內(nèi)窺視。

昏暗的煤油燈光下，一個佝僂的背影正蹲在簡陋的灶臺前，窸窸窣窣地收拾著什么。那背影，有些眼熟。楚峰瞇起眼睛，仔細辨認(rèn)——是看林人老耿頭！那個性格孤僻、常年守在山里，幾乎不與外人來往的倔老頭。他怎么會在這里？而且是在這個時辰？

楚峰心下稍安，但警惕未消。他輕輕敲了敲門板，發(fā)出沉悶的“叩叩”聲。

屋內(nèi)的動靜戛然而止。老耿頭猛地轉(zhuǎn)過身，手里緊緊攥著一把砍柴刀，渾濁的眼睛在黑暗中閃著警惕的光，厲聲喝問：“誰？！”

“耿叔，是我，楚峰。”楚峰壓低聲音回應(yīng)。

“楚……楚鎮(zhèn)長？”老耿頭的聲音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他快步走到門邊，卻沒有立刻開門，而是隔著門縫仔細打量，確認(rèn)是楚峰后，才猛地拉開門閂，“快！快進來！”

楚峰閃身進屋，老耿頭迅速關(guān)上門，還用一根粗木棍頂住。屋內(nèi)彌漫著柴火煙味和一種草藥的淡淡苦澀氣。

“楚鎮(zhèn)長，您……您怎么跑到這山里來了？還這個時候？”老耿頭放下柴刀，臉上寫滿了擔(dān)憂和疑惑，他打量著楚峰狼狽的樣子，眉頭緊鎖，“我聽說鎮(zhèn)上……鎮(zhèn)上出了大事，您……”

楚峰疲憊地靠在冰冷的土墻上，長長吁出一口氣：“耿叔，說來話長。我現(xiàn)在……遇到點麻煩，需要在您這兒避一避。”

老耿頭沉默了片刻，轉(zhuǎn)身從角落里拿出一個粗瓷碗，倒了一碗溫?zé)岬拈_水遞給楚峰，嘆道：“我就知道！肯定是那幫天殺的王八蛋又使壞了！楚鎮(zhèn)長，您是好人，是為我們老百姓辦實事的人！他們?nèi)莶幌履　?/p>

老人樸實而憤慨的話語，像一根針，刺破了楚峰強裝的鎮(zhèn)定。他接過碗，水溫透過粗瓷傳遞到掌心，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暖意，卻讓他眼眶發(fā)熱。在這孤立無援的絕境中，來自這樣一個邊緣老人的信任，比任何虛偽的安慰都更讓人心潮翻涌。

“耿叔，謝謝您。”楚峰的聲音有些沙啞，“不過，我這次回來，不是來躲的。”他的眼神逐漸變得銳利，“我是來討個公道的。”

老耿頭渾濁的眼睛亮了一下，但隨即又黯淡下去：“討公道？楚鎮(zhèn)長，難啊……您不知道，現(xiàn)在鎮(zhèn)上、村里，都是他們的人。趙鎮(zhèn)長天天帶著人下來，還有那個錢老板的手下，兇神惡煞的，說要搞什么‘開發(fā)’，逼著我們簽合同，要把花谷的地，還有后山這片林子，都低價租給他們五十年！誰不簽，就斷水?dāng)嚯姡€威脅要讓家里孩子在鎮(zhèn)上打工的丟飯碗！”

楚峰的心猛地一沉。果然，對方的黑手已經(jīng)毫不掩飾地伸向了最基層，要用最野蠻的方式掠奪資源，徹底掌控河陽鎮(zhèn)！這不僅是要斷了他的根，更是要榨干清水村百姓的血汗！

“村民們……都簽了？”楚峰急切地問。

“哪有那么容易！”老耿頭啐了一口，“大伙兒心里都跟明鏡似的！那花谷，是您帶著我們一鋤頭一鋤頭開出來的，是咱們村的命根子！憑什么便宜了那幫吸血鬼？可是……可是架不住他們天天來鬧啊！軟的硬的都來！有些家里困難的，頂不住壓力……唉！”老耿頭重重地嘆了口氣，臉上滿是愁苦和無奈。

楚峰沉默了。他完全可以想象那是怎樣一番景象：趙強和錢衛(wèi)東的打手們，是如何利用權(quán)力和暴力，對這些手無寸鐵的農(nóng)民威逼利誘。在絕對的強勢面前，個體的反抗是多么蒼白無力。這就是底層百姓最真實的生存狀態(tài)，也是周遠航他們權(quán)力尋租最血腥、最直接的體現(xiàn)！

“耿叔，”楚峰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老耿頭，“如果我告訴您，我想跟他們斗到底，您……還敢不敢?guī)臀遥俊?/p>

老耿頭身體一震，直直地看著楚峰，昏黃的燈光下，他臉上的皺紋像刀刻一般深。良久，他用力一拍大腿，聲音不大，卻斬釘截鐵：“楚鎮(zhèn)長，我老耿頭活了六十多年，沒怕過誰！當(dāng)年最難的時候我都沒慫過！您說，怎么干？我這條老命，豁出去了！”

“好！”楚峰緊緊握住老耿頭粗糙的手，一股力量在兩人之間傳遞，“我們現(xiàn)在需要做的，不是硬碰硬，而是要把大家的心聚起來，把他們的罪證，一樁樁，一件件，都記下來！”

楚峰的思路逐漸清晰。單打獨斗是死路，必須依靠最廣大的民意！周遠航、趙強他們可以操控上層，可以封鎖消息，但他們無法堵住悠悠眾口！只要把最真實、最殘酷的底層壓迫記錄下來，形成無法辯駁的證據(jù)鏈，再結(jié)合李建新提供的材料，就有可能形成一股強大的、自下而上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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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需要更多像老耿頭這樣有血性、信得過的村民。他需要知道，除了花谷，周遠航和“縣三建”還在哪些項目上動了手腳，坑害了哪些百姓。他需要最具體、最細節(jié)的證據(jù)：被克扣的補償款單據(jù)，被威脅的錄音（哪怕是用最老式的手機錄下的），被迫簽下的不公平合同，甚至是被打傷的村民的驗傷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