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徹底放亮,城市在晨曦中蘇醒。指揮中心里,泡面的味道還沒完全散去,混合著熬夜的疲憊和紙張油墨的氣息。楚峰后肩的傷經過一夜的休息,疼痛稍微緩解了一些,但動作稍大還是會牽扯著疼。林雪見堅持要他再去醫院復查一下,換藥。
楚峰本來覺得沒必要,但拗不過林雪見堅持的眼神,那眼神里有關切,還有一絲不容置疑的堅持。他只好點點頭:“行,聽你的。正好也出去透透氣。”
兩人沒叫司機,林雪見開車,楚峰坐在副駕駛。清晨的街道,車流還不算擁擠,陽光透過擋風玻璃照進來,暖洋洋的。電臺里放著舒緩的輕音樂,暫時驅散了連日來的緊張壓抑。
楚峰靠在椅背上,側頭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街景。這是他來清風市后,少有的、相對平靜的時刻。不用思考錯綜復雜的案情,不用應對來自各方的壓力,只是靜靜地坐著。他偷偷用余光瞥了一眼開車的林雪見。
她今天穿了一件淺灰色的針織衫,頭發依舊利落地扎在腦后,露出光潔的額頭和專注的側臉。陽光勾勒出她鼻梁和下巴的柔和線條,少了幾分平日的銳利,多了些沉靜。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纖細而有力。
似乎察覺到他的目光,林雪見微微偏過頭,看了他一眼:“怎么了?傷口疼?”
“沒,不疼。”楚峰趕緊收回目光,看向前方,“就是覺得……有點不習慣。”
“不習慣什么?”林雪見問。
“不習慣這么……安靜。”楚峰實話實說。這些天,不是在分析案情,就是在應對突發狀況,神經時刻緊繃著。
林雪見嘴角微微彎了一下,那弧度很淺,卻讓她的側臉瞬間柔和了許多:“是啊,難得清靜一會兒。”她頓了頓,聲音輕了些,“你肩膀……還疼得厲害嗎?昨晚看你都沒怎么睡。”
她的關心很自然,卻像羽毛一樣輕輕掃過楚峰的心尖。他搖搖頭:“真沒事,皮外傷。倒是你,跟著我連軸轉,也沒好好休息。”
“我習慣了。”林雪見目視前方,語氣平淡,“干我們這行的,熬夜是家常便飯。倒是你,省里來的領導,沒受過這種罪吧?”
她這話帶著點調侃的味道,讓楚峰有些不好意思:“什么領導不領導的,到了這兒,都一樣是干活兒的。再說,你比我能干多了。”
這話脫口而出,帶著真誠。林雪見的專業、果敢和堅韌,他看在眼里,由衷佩服。
林雪見沒接話,但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微微收緊了一下,耳根似乎有點泛紅。車廂里陷入一種微妙的安靜,只有音樂在流淌。一種不同于戰友情的、更加私密和溫暖的氣氛,在狹小的空間里悄然滋生。
到了醫院,掛號、換藥都很順利。醫生檢查后說恢復得不錯,囑咐繼續按時用藥,不要提重物。從診室出來,林雪見去藥房取藥,楚峰坐在走廊的長椅上等她。
陽光從走廊盡頭的窗戶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消毒水的氣味彌漫在空氣里。楚峰看著來來往往的病人和家屬,有的愁容滿面,有的行色匆匆,忽然覺得,這些平凡的煩惱和奔波,在生死一線的案件面前,反而顯得真實而可貴。
林雪見取了藥回來,手里還拎著一袋熱騰騰的包子和兩杯豆漿。“路過食堂買的,湊合吃點吧,醫院的飯不好吃。”她把包子和豆漿遞給楚峰。
簡單的食物,在這種環境下,卻格外暖心。楚峰接過,道了謝。兩人就坐在長椅上,安靜地吃著早餐。誰也沒說話,卻有種莫名的和諧。
“等這個案子結束了,你最想做什么?”楚峰忽然想起昨晚林雪見問過的問題,現在反過來問她。
林雪見咬著包子,想了想,眼神有些飄遠:“想回老家待幾天,陪陪我爸媽。他們年紀大了,總擔心我。”她頓了頓,聲音低了些,“然后……可能請個長假,出去走走。找個安靜的地方,看看海,或者爬爬山,什么都不想。”
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向往和疲憊。楚峰能想象到她作為一個女刑警,常年承受的壓力和風險。這種對平凡安靜的渴望,是如此真實。
“挺好的。”楚峰點點頭,“等忙完這陣子,我也得回去看看我爸媽了。”他很少跟人聊起家里的事,此刻卻自然而然地說了出來。
“你爸媽……是做什么的?”林雪見隨口問。
“都是老師,教書的。”楚峰笑了笑,“普通家庭。他們總嫌我工作太忙,不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