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老歪動搖（第1頁）

清風市老城區，解放西路，一家門臉看起來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破舊的“匯通典當行”后院。這里別有洞天，裝修奢華，空氣中煙霧繚繞，麻將牌碰撞的聲音噼啪作響，間或夾雜著粗野的笑罵和點鈔機嘩啦啦的聲響。

金龍幫的老大金老歪，穿著一件絲綢唐裝，嘴里叼著粗大的雪茄，陰沉著臉坐在寬大的太師椅上。他面前的紅木茶幾上，放著一杯早已冷掉的極品龍井，但他毫無品茗的心思。旁邊，幾個心腹手下垂手而立，大氣不敢出。

“媽的！賀伯安那個小王八蛋！”金老歪猛地一拍茶幾，震得茶杯亂晃，“胃口越來越大！上次幫他處理柳依依那個爛攤子，說好的三百萬，最后只給了兩百萬！這次弄死那個姓楊的紀委，風險多大？他媽的居然還想克扣老子的辛苦費！真當老子是他賀家養的一條狗，隨便扔根骨頭就打發了？”

一個臉上帶疤的心腹湊上前，小心翼翼地說：“大哥，消消氣。賀大少那邊……不是說資金暫時周轉有點困難嗎？而且，這次的事確實鬧得有點大，紀委死了人，現在外面風聲很緊……”

“放他娘的狗屁！”金老歪瞪著眼罵道，“他賀家會資金困難？騙鬼呢！分明是看我們現在被盯上了，覺得我們沒了利用價值，想卸磨殺驢！還有，風聲緊？風聲緊還不是他們賀家惹出來的！要不是他們貪得無厭，能把紀委往死里得罪？現在倒好，讓我們頂在前面當炮灰！”

另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看似斯文的手下低聲道：“大哥，我收到風聲，天明集團那邊的四海幫，最近可沒閑著。趁著我們被紀委盯著，搶了我們好幾個碼頭和夜場的生意。賀家這個時候跟我們玩這套，是不是……有點過河拆橋的意思？”

“魏海潮那個王八蛋！”金老歪眼中兇光一閃，“早就看他們四海幫不順眼了！要不是賀遠山一直壓著，說什么要以大局為重，老子早就帶人平了他們的場子！”

他煩躁地揮揮手，示意手下都出去。獨自一人坐在煙霧繚繞的房間里，金老歪感到一陣莫名的煩躁和……一絲寒意。

他金老歪在清風市道上混了幾十年，刀頭舔血，從一個小混混爬到今天的位置，靠的就是心狠手辣和審時度勢。他依附賀家，是因為賀遠山能提供保護傘，能帶來巨大的利益。但這些年，他越來越覺得，賀家，尤其是賀伯安，行事越來越沒有底線，也越來越不把他當人看。

以前，賀遠山還會對他客客氣氣，稱他一聲“老金”，利益分配也還算公道。可自從賀伯安開始越來越多地插手家族事務后，情況就變了。賀伯安把他當成可以隨意呼來喝去的下人，給的“賞錢”也越來越摳搜，動不動就拿“報警抓你”來威脅。這次楊鐵心的死，完全是意外，是手下人失了分寸，但賀伯安卻把責任全推到他頭上，還想賴掉承諾的報酬。

這讓他心里憋著一股邪火，同時也生出了一絲警惕。賀家如此涼薄，跟著他們，真的還有前途嗎？現在紀委像瘋狗一樣咬著不放，賀家自身難保，會不會到最后，把他金老歪推出去當替罪羊？

他想起了楊鐵心。那個老紀委，他打過幾次交道，為人還算正派，不像有些官員那么貪得無厭。就這么死了，說實話，金老歪心里也有點發毛。倒不是同情，而是有一種兔死狐悲的凄涼。他們這些在黑暗里爬行的東西，最終是不是都不得好死？

“大哥，”那個刀疤臉手下又探頭進來，臉色緊張，“剛收到消息，我們在城西的那個地下賭場，被四海幫的人砸了！還打傷了我們好幾個兄弟！”

“什么？！”金老歪猛地站起來，眼中兇光畢露，“魏海潮！你他媽欺人太甚！”

“還有……大哥，”刀疤臉猶豫了一下，壓低聲音，“賭場里……我們剛收上來的那一百多萬流水……也被四海幫的人搶走了……”

“操！”金老歪徹底暴怒，一腳踹翻了眼前的紅木茶幾，茶杯茶壺摔得粉碎，“集合弟兄！抄家伙！老子今天不把四海幫的屎打出來，老子就不姓金！”

“大哥！冷靜啊！”眼鏡男趕緊沖進來攔住，“現在警察和紀委都盯著我們呢！這個時候跟四海幫火并，不是正好給了他們一鍋端的機會嗎？賀家那邊肯定也不會支持我們這么干的！”

“賀家？去他媽的賀家！”金老歪咆哮道，但聲音里卻透著一股虛張聲勢的無力感。眼鏡男的話點醒了他，現在確實不是沖動的時候。賀家靠不住，警方虎視眈眈，四海幫趁火打劫……他金龍幫，似乎真的走到了懸崖邊上。

他喘著粗氣，慢慢坐回椅子上，像一頭被困在籠子里的受傷野獸。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立無援感，攫住了他。他第一次開始認真思考，繼續死心塌地跟著賀家，這條看似金光大道，實則通往深淵的路，到底還能不能走下去了？

也許……是該為自己，也為跟著自己混飯吃的這幫兄弟，想想別的出路了？可是，出路在哪里？去找天明集團？那更是與虎謀皮！投降紀委？他身上背著的案子，槍斃十次都夠了……

金老歪陷入深深的迷茫和掙扎之中。賀家的無情打壓，四海幫的步步緊逼，加上楊鐵心之死帶來的震懾，讓他原本堅固的陣營開始出現了裂痕。這裂痕雖然細微，但在特定的外力作用下，足以導致整個堡壘的崩塌。

他看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喃喃自語：“這清風市的天，難道真要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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