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實沒說錯,但這里有個被隱去的大前提——程茉莉當天是被父母逼去相親的。
結果她走錯地方,認錯人,誤打誤撞加了好友。
更隱蔽的一點是,她那時尚有正牌男友。甚至又和孟晉見了幾面之后,才下定決心與前男友分手。
程茉莉上學時就是班上最聽話的乖孩子,幫忙傳張紙條都戰戰兢兢,成年后更是遵紀守法,老實巴交,唯獨在這件虧心事上對不起孟晉。
而且,如不出意外,她將會一直隱瞞下去。
思及此,她心虛地垂下眼皮,勺子攪動,輕輕磕在碗沿。
孟晉覷她一眼,碗里的熱氣熏得妻子腮頰泛紅,她指尖挽著垂落的鬢發,暈著光澤的嘴唇撅起,心不在焉地吹勺子盛的熱湯。
她在走神。
“怪不得說緣分來了擋也擋不住,不過話說回來,既然都正式定下來了,怎么一直沒聽說辦酒的動靜?”
他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我最近有幾個重點項目在推進,出差頻繁了些,不好請婚假,委屈茉莉了。等過段日子項目收尾,我們會盡快籌備婚禮。”
“受委屈”的程茉莉險些嗆了一口,她趕忙放下筷子,安撫她愧疚的丈夫:“沒關系的,工作為重。你——”
孟晉純黑色的瞳孔宛如一個漩渦,對視的剎那,她被吸進去兩秒,回過神才說完:“……你不用在意。”
陪著演完這出戲,她倉促扭過頭,不再看他。
金立德參與進質疑的隊伍里:“你們年輕人領證挺利索的,我這個當長輩的多說幾句,小孟,雖然酒席暫時辦不了,但是該有的三金、彩禮都得有,還有你們倆的新房,置辦在哪兒了?”
孟晉平靜道:“您說的是。我們目前住在瀾庭,舅舅要是哪天有空就過來坐坐。”
金立德失態地放大音量:“瀾庭?緊挨著綠城花園的瀾庭?”
一瓶啤酒下肚的程恩豪貿然插嘴:“對對,就C市那個四萬一平的樓盤,小區里跟園林似的,要不是我姐帶著我們,上次去差點沒迷路。”
奇怪的是他一搭腔,金立德徹底沒音了。
沒讀懂氣氛的程恩豪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望著桌邊舅舅他們一個賽一個強顏歡笑,還以為自己說錯話了。
對金立德來說,這頓飯吃的格外沒滋沒味。
他三十歲那年,雙親皆已過世。
本來依據本地風土人情,女兒的繼承權是相當受限的,兒子會理所應當地享有絕大部分遺產。
但或許是由于父母離世前都是金巧榮在病床前衣不解帶地看護,老人最終留下的遺囑是財產均分。
因此而誘發出的矛盾可想而知,總之,金立德自覺受到羞辱,心里埋下了疙瘩。過了兩年,兄妹倆才又如常交往。
金立德靠著這筆錢,又借了些湊齊本金,開了家小餐館,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獨生女也嫁給了條件不錯的人家。
金巧榮和程振德呢,日子一直沒有什么大起色。直到二胎程恩豪出生,兩口子一咬牙一跺腳,決定遠走他鄉闖蕩闖蕩。
當時程恩豪太小,只能帶在身邊,十歲的大女兒茉莉被留下,寄宿在金立德家里。
不過他們時運太差,前腳剛掏光積蓄買下縣城這套房子,程振德后腳就查出腫瘤,不得不四處借錢渡過難關。
自做完手術,程振德身體每況愈下,干不了什么重活兒,全靠金巧榮一人維持全家生計。他們勉強死撐兩年,最后不得不卷鋪蓋走人,灰溜溜回來了。
這么多年以來,金家早就習慣了凡事都穩壓程家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