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魔神不安的,是那源頭。
祂們憶起一個名字——時織凜華。
那曾不過是主界一隅的精靈,羽翼未豐,光焰初萌。
彼時祂們尚可俯視,尚可嗤笑,尚可任其在深淵邊緣掙扎求存。
可如今,那名字竟如星火燎原,自下界底層燃起,一路焚盡迷障,直抵諸界心脈。
祂們感知到,她已登神。
新晉之神,按理不足為懼。
上界諸神何其浩瀚,一新星何能撼動天秤?
然魔神們心中卻泛起久違的寒意——那寒意非來自力量之差,而源于某種更深的預感:此光非尋常秩序之光,乃能照見“存在之本”的澄明。
祂們曾以為,只要斷絕信仰,便可令諸神意志枯竭。
卻未曾料到,有一種光,無需萬民頌唱,亦能行走于諸界;有一種意志,不靠香火供養,亦能重塑現實。
時織凜華的巡禮,正是一場無聲的蠶食——蠶食的不是疆土,而是“必要性”。
當眾生不再需要以恐懼維系秩序,當靈魂不再依賴背誓換取力量,魔神們的根基便如沙塔遇潮,無聲坍塌。
一位魔神忽然低語:“她不在上界。”
另一位接道:“她在下界,在亡河之畔,在靈界之隙,在極樂土的蓮心。”
第三位聲音顫抖:“她在每一個曾被我們視為‘無用’的角落。”
信仰的流失,不過是表象。
真正令祂們戰栗的,是那光所攜帶的“可能性”——一種無需魔神、無需舊神、甚至無需“神”之名號,眾生亦可自持自明的可能性。
那圍困上界的羅網,原是諸魔以千萬年光陰織就的陰謀與詭計,經緯皆由斷絕之誓、隔絕之意、封緘之律所成,此刻的卻化作實質層面的“網”。
其絲非金非鐵,卻比萬重山岳大界更堅;其結非咒非符,卻令天音不得下傳,地聲不得上達。
此網懸于上界之外,如巨繭裹住圣所,使諸神之光不得照入塵寰,使萬民之禱不得升至高天。
魔神驚詫于陰謀為何化作實質之羅網,羅網卻忽生異變。
每一處網眼——無論細如微塵,或闊如星門——皆自行舒展,化作一張口唇。
唇色非血非墨,乃由澄明之光凝成;齒列非骨非玉,乃是秩序之律所鑄。
億萬張口同時啟開,不呼魔名,不誦邪咒,唯齊聲頌揚一位新晉之神:
“時織凜華,萬神之神,昔在、今在、永在者!”
聲浪初起如風過林梢,繼而如海嘯拍岸,終成天地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