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曾有過一個昔日輝煌的文明,但它的消亡,對蘿絲琳而言,并非是一段悲傷的歷史,而只是她睜開眼時,便已注定的、永恒的背景。
傾頹的神殿是她的庇護所,斷裂的巨像構成了她眼中的地平線,那些蒙塵的、冰冷的、破碎的藝術品,是她童年唯一的、不會動的“玩伴”。
而當那不存在太陽的“白晝”結束,永恒的“黑夜”降臨時,這片死寂的廢墟,便會活過來,成為那些怪物的獵場。
她經常看見這種惡心的怪物。
是的,就是眼前這種,由扭曲的血肉與瘋狂的意志所構成的、令人作嘔的生物。
盡管那時候的它們,體型遠不及現在這只那般巨大,可卻也有著數米起步的高度。
它們從廢墟的陰影中爬出,用那褻瀆的、混亂的嘶吼,宣告著自己對這個死亡世界的統治。
每當夜晚,她就只能蜷縮在一塊破碎的、雕刻著她看不懂的、卻又感到無比親切的古老符文的石板下的陰影中,用盡全身的力氣,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她睜大著眼睛,透過石板的縫隙,看著那些怪物,在那些本應宏偉壯麗的建筑殘骸上,肆意地橫行、捕獵、吞噬著一切還殘存著生命氣息的東西。
她聽著那此起彼伏的怪物的吼聲,感受著大地在它們沉重的腳步下,所傳來的、一陣陣的顫抖,不敢入睡。
整個世界,只剩下冰冷的、布滿了殘垣斷壁的廢墟,以及在廢墟之上,橫行無忌的怪物。
那是一個文明在走向消亡之后,所留下的、無盡的、令人窒息的悲涼。
而在那個世界里,沒有別人,只有她,和怪物。
……
思緒,從那片只有灰燼與嘶吼的、絕望的童年中,被拉回到了現實。
蘿絲琳看著眼前這只正在向她咆哮的、體型龐大到足以吞噬星辰的大陸支配者,眼神是如同萬載玄冰般的、極致的冰冷與厭惡。
她輕聲說道,那聲音,仿佛是在對自己說,又仿佛是在對整個世界,下達最終的審判:
“真是惡心的生物,不該存在于這個世界上才對?!?/p>
蘿絲琳背后的那尊虛影,再一次,伸出了祂的手指,點在那咆哮而來的大陸支配者身上。
但這一次,有所不同。
沒有驚天動地的崩裂,沒有從存在層面的抹除。
那根蘊含著“終結”與“創造”雙重神性的手指,在觸碰到那由無盡血肉與哀嚎靈魂構筑的、褻瀆的軀體時,顯得無比輕柔。
大陸支配者沒有如國土傭仆般崩裂,而是……
以那根手指所點中的地方為原點,那片最污穢、最混沌的血肉之上,綻放出了一點極致的、純凈的光。
緊接著,一朵無法用言語形容其色彩的花蕾,從那光芒中,緩緩地、堅定地、破開了那扭曲的血肉,生長了出來。
這不是攻擊,這是……播種。
在大陸支配者的身上,一場神圣而慈悲的“瘟疫”,開始了。
第一朵花蕾,優雅地舒展開它的花瓣。
那花瓣,比最完美的寶石還要璀璨,其上流淌著的,是初生宇宙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