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永遠(yuǎn)……嗎?”
雅華十七世的聲音輕得幾乎被地獄的低鳴吞沒,卻在他自己的顱腔內(nèi)轟然回響。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不止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前方,地獄裂隙之后,魔王的身影雖隱于霧靄,但那兩道視線卻如熔金鑄就的鎖鏈,穿透層層封印,牢牢釘在他的靈魂之上;更深處,一股更為古老、更為混沌的意志——魔神——正以近乎玩味的姿態(tài),審視著他這枚即將被納入棋盤的棋子。
頭頂,蒼穹雖被地獄濁氣遮蔽,但他仍能感知到那來自上界、冰冷如霜的注視。
諸神的目光不再如往日般威嚴(yán)慈憫,而是帶著一種被冒犯后的疏離與審視,仿佛在看一個即將被剔除出神系序列的……棄子。
而四周,無數(shù)潛伏于熔巖溝壑、骸骨山丘間的地獄惡魔,也紛紛抬起頭顱,復(fù)眼閃爍著猩紅的光,獠牙滴落腐蝕的涎液。
它們的視線里沒有敬畏,只有赤裸裸的、對“新祭品”的貪婪與期待。
他仿佛站在萬眾矚目的刑臺中央,四面八方皆是目光織成的牢籠。
而他的神諭回路——那臺曾帶給他無上榮光與絕對自信的真理機器——此刻正以不容置疑的頻率,在他意識深處反復(fù)推送著同一道指令:
【低頭,臣服,獻(xiàn)上忠誠。】
沒有“建議”,沒有“可選方案”,只有一條通往“存續(xù)”的、唯一的、絕對正確的路徑。
他環(huán)顧四周。
艾莉西亞站在他身側(cè),發(fā)絲在地獄熱風(fēng)中輕揚,眼神如淬火的刀鋒,灼熱而銳利,仿佛早已看穿他內(nèi)心每一寸掙扎的褶皺。
她不需要開口,那目光本身便是一種催促,一種宣告:你的猶豫,你的尊嚴(yán),你的過往……在此刻,毫無價值。
前方,魔王與魔神的目光勝券在握,如同早已簽下契約的債主,只等他親手蓋上指印。
天上,諸神的目光冷漠如冰,仿佛在說:你既已失職,便不再配享神恩。
地獄的群魔,則在無聲地嘶吼:跪下!跪下!跪下!
他……似乎沒有拒絕的理由。
或者說,他根本不能拒絕。
雅華十七世的目光緩緩移回艾莉西亞臉上。
這位看似柔弱的少女,一路行來,每一步都精準(zhǔn)得如同早已寫就的劇本。
她預(yù)判了他的神諭指令,預(yù)判了他的恐懼,甚至預(yù)判了他此刻的猶豫。
那么——
“我此刻的遲疑,以及接下來將要做出的決定……是否也早在你的預(yù)料之中?”他低聲問,聲音沙啞,像是從干涸的河床里擠出的最后一滴水。
艾莉西亞沒有回答,只是微微揚起下巴,眼神平靜如深潭,卻比任何言語都更具壓迫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