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日升月落,沒有晝夜更替,甚至連風都凝固成一種永恒的寂靜。
國土傭仆終于停下了腳步,龐大的血肉之軀緩緩靜止,如同一座突然從奔流中凝固的山岳。
此刻,它已徹底看不見地面了。
腳下不再是堅實的塔壁,而是一片無垠的虛空——不,連“虛空”都不足以形容。
那是一種連“空無”都被規則抹去的狀態,仿佛存在本身在此處被稀釋到了極限。
而它的四周,景象驟然展開,令人靈魂震顫。
無數的“塔”出現了。
不是幾座,不是幾十座,而是無窮無盡。
它們縱橫交錯,層層疊疊,如億萬根純白的脊骨刺穿空洞虛無,又似神只遺落的琴弦,在不可見的風中無聲震顫。
有的塔彼此平行,間距恒定,如同宇宙尺度的柵欄;有的則以詭異的角度斜插而過,在半空中交匯、穿透,卻不曾崩塌;更有甚者,螺旋纏繞,彼此嵌套,形成莫比烏斯環般的拓撲結構——你無法分辨哪一座是主干,哪一座是分支,哪一座是起點,哪一座是終點。
每一座塔,都看不到盡頭,也看不到底部。
向上望去,塔尖隱沒于一片無法被視覺解析的“非光”之中——那不是黑暗,也不是光明,而是一種拒絕被觀測的絕對領域;向下看去,塔基則沉入邏輯的斷層,仿佛一旦凝視,思維本身就會被規則抹除。
這些塔并非靜止,它們在極其緩慢地移動、旋轉、重組,如同一個活著的、由純粹秩序構成的神經網絡,每一根“神經”都在傳遞著“正義”的意志。
更令人窒息的是,這些塔之間并非孤立。
它們通過無數細若游絲的光橋相連,光橋上流淌著微弱卻恒定的符文流。
國土傭仆佇立在這片塔之迷宮中央,沉默如淵。
片刻后,更多的國土傭仆從四面八方奔來。
它們沿著不同的塔身疾馳而至,血肉之軀在純白塔面上留下轉瞬即逝的暗痕。
當它們看到這層層疊疊、無始無終的塔網時,全都停了下來,接著,每一個國土傭仆都做出了同樣的選擇:各自走向一座尚未被踏足的塔,開始攀爬。
而每當它們在奔跑途中遇見一座新的、岔出的塔,它們便會分裂。
原個體繼續前行,而一個全新的、與之完全相同的國土傭仆,則從其血肉中剝離而出,毫不猶豫地踏上那座新塔,開始屬于自己的攀登。
于是,越來越多的國土傭仆涌入塔網。
它們如潮水般擴散,如菌絲般蔓延,如算法般窮舉。
國土傭仆的行動,并非盲目擴散,而是一種近乎數學公理般的遍歷策略——它以可遞歸枚舉集的方式,系統性地覆蓋這片由塔構成的無限結構。
最初,僅有一個國土傭仆踏入塔網。它被標記為初始元素,記作
e_0。當它在塔壁上奔跑,首次遭遇一座新塔的分支點時,它執行一次有效分裂:原個體
e_0
繼續沿原路徑前進,同時生成一個新個體
e_1,轉向新塔。這一過程對應于圖靈機在枚舉過程中輸出一個新元素——分裂即為“輸出”,路徑即為“計算步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