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最狂熱的死神信徒,也開始在日記中寫道:“今日得神啟,知輪回盡頭即是寂滅,然必經六道方能抵達?!?/p>
每一次神諭,都試圖將信仰拉回原軌。
可每一次,都被那套看似柔順、實則堅韌的輪回教義巧妙化解。
神諭的威嚴仍在,卻像重拳打在棉絮上,力道被無聲吸收、轉化、再詮釋。
死神的意志越是強硬,信徒越覺得“神明在考驗我們的信念”;神諭越是強調“唯吾真實”,人們越堅信“唯有通過輪回,才能抵達神明所指的終極”。
這種無力感,并非源于時織凜華的正面抵抗,而在于她從未與死神交鋒。
她沒有否定死神的存在,沒有攻擊祭壇,甚至沒有一句詆毀之詞。
她只是在死神的信仰體系內部,悄悄植入了一個“解釋框架”——所有來自死神的信息,都被自動納入輪回教的邏輯中重新編碼。
神諭不再是命令,而是寓言;威壓不再是懲罰,而是試煉;連“寂滅”本身,都被納入輪回的終點,成為修行圓滿的象征。
死神無法切斷這種聯系,因為信徒并未背棄“死亡”這一核心。
他們依舊敬畏終結,依舊驅使亡者,依舊在祭壇前跪拜。
區別只在于,他們現在相信,終結之后還有開始,寂滅之前必經流轉。
信仰的外殼完好無損,內里卻已徹底置換。
更令祂難以干預的是,這一切并非由某個異端領袖煽動,而是從無數細小的夢境、偶然的古卷、自發的詮釋中自然生長出來。
沒有首領可斬,沒有經書可焚,沒有集會可禁。
整個國度像一棵被嫁接的樹,根系仍是死神的,枝葉卻已長出輪回的花。
死神的意志在天穹之上盤旋,一次次試圖壓下,卻一次次被那柔韌的信仰之網輕輕托住,再緩緩引向別處。
祂能毀滅國度,卻無法奪回人心;能降下災厄,卻只會讓信徒更堅信“此乃輪回之苦,需加倍修行”。
這種被架空、被繞過、被溫柔地“取代”的處境,比直接的背叛更令人窒息。
而時織凜華始終未現身。
她只是讓風帶走幾句偈語,讓雨水沖出一頁殘經,讓夢在深夜悄然生長。
死神面對的,不是一個敵人,而是一場無聲的潮汐——它不咆哮,不撞擊,只是日復一日地漫上堤岸,最終將整片土地染成另一種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