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下界勢力范圍內的諸多世界而言,這一天是難忘的,也注定是要載入下界歷史史冊的。
深淵,這片與諸界僅隔一層薄如蟬翼的現實膜的大世界,向來是入侵的策源地。
它的存在形式就像是一團持續坍縮又自我再生,最終在這種矛盾中走向扭曲、極端、崩潰的“存在殘渣”。
抬頭望去,沒有天穹,沒有星辰,只有一片吞噬光線的絕對空無——那不是黑暗,而是“視覺”這一概念被徹底否定后的狀態。
空氣?不存在。
這里連真空都不如,因為真空至少還承認“空間”的存在,而深淵連空間都拒絕定義。
物質在此處隨機漲落,時而凝聚成肉瘤般的山巒,時而又潰散為尖叫的塵埃。
深淵是各種意義上的深淵。
棲息于此的種族,形態之怪誕,足以令最瘋狂的夢境退避三舍。
有的如蠕動的多孔海綿,體內流淌著液態悖論;有的似倒懸的脊椎森林,每節骨節都長出一只流淚的眼球;還有的干脆是一團不斷自我復制又自我吞噬的幾何體,在四維與負一維之間來回跌落。
它們似乎有腦子——顱腔內確實填充著某種神經狀組織——但那組織從不處理“思考”,只負責驅動本能:吞食、繁殖、撕裂、重復。
單細胞生物尚知趨利避害,懂得向光或避毒。
而深淵種族連這點智慧都沒有。
它們的行動毫無目的,純粹是熵增過程的具象化。
此刻,一位深淵君王正御駕親征。
它形如一座由腐爛腸管編織而成的移動祭壇,頂端懸浮著一顆不斷滴落酸液的心臟。
它率領百萬子民,浩浩蕩蕩開赴鄰族領地——所謂“領地”,不過是某片會周期性噴發記憶毒霧的巖漿湖。
抵達后,君王并未宣戰,也未布陣,而是徑直走到湖心,用尾部撕開一道裂縫,將自己半截內臟塞了進去,如同播種。
整個過程持續了三天。期間,鄰族毫無反應,只是繼續在湖邊互相啃咬彼此的影子。
君王完成“侵犯”后,滿意地收回器官,率軍返回。
無人知道此舉意義何在,包括君王自己。
它只是……做了。
絕大部分深淵物種,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它們出生、蠕動、交配(如果那能稱為交配)、死亡,全程如同被無形絲線操控的提線木偶,連“痛苦”都只是神經末梢的機械放電,而非主觀體驗。
然而,今日不同。
遠征軍第軍團撕裂了深淵永恒的寧靜。